病去如抽丝。
林焰的高烧虽退，但身体依旧虚弱，精神也恹恹的，像是被抽走了筋骨，整日里只想粘着谢云深，仿佛只有贴在那片熟悉的温热上，才能确认安全感的存在。
谢云深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公务，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他将办公地点挪到了卧室旁边的起居室，以便林焰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他亲自试药汤的温度，耐心地一勺勺喂他喝下；在他夜里盗汗惊醒时，总会第一时间将他揽入怀中，用微凉的手指拭去他额角的冷汗，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安眠曲。
这种无微不至的、近乎溺爱的照顾，像温暖的潮水，一点点淹没林焰。那些尖锐的疑问，那些对过往的探寻，在这片过于舒适的温柔海里，渐渐沉底，变得模糊不清。
他变得比生病前更加娇气，也更加粘人。
“苦……”喝完最后一口棕黑色的中药，林焰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扯着谢云深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
谢云深眼中漾开笑意，从旁边精致的瓷碟里捻起一颗裹着细密糖霜的蜜饯，递到他唇边：“张嘴。”
林焰就着他的手含住蜜饯，舌尖尝到甜意，满足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抚摸的猫。他甚至得寸进尺地将脑袋枕在谢云深的腿上，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谢云深纵容地由着他，一手轻轻梳理着他微卷的短发，另一只手还在平板电脑上处理着邮件。阳光透过薄纱窗帘，落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静谧而亲昵的画卷。
“我想洗澡。”躺了一会儿，林焰觉得身上有些粘腻，小声要求。生病期间只是简单擦拭，他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
谢云深放下平板，低头看他：“能站稳吗？”
林焰尝试着动了动，四肢依旧酸软无力，他诚实地摇头，眼神里带着点可怜的依赖。
谢云深没说什么，只是弯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揽住他的背脊，轻松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骤然失重让林焰轻呼一声，下意识地环住谢云深的脖颈。男人抱着他稳步走向浴室，步伐稳健，呼吸平稳，仿佛他没有什么重量。
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温水，水汽氤氲，带着安神的精油香气。谢云深没有假手他人，亲自替林焰褪下柔软的睡衣。
当微凉的空气触及皮肤时，林焰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羞赧，耳根悄悄漫上粉色。他虽然与谢云深同床共枕，但如此赤裸相对，还是第一次。他有些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脚趾。
谢云深却像是没有察觉他的窘迫，动作自然地将他放入温度适宜的水中。温热的水流包裹住身体，驱散了最后一丝不适。林焰舒服地叹了口气，靠在光滑的浴缸边缘。
谢云深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没有使用沐浴工具，而是直接用手掬起温水，轻轻浇在林焰的肩头、背脊。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指尖带着薄茧，划过皮肤时，引起一阵微弱的颤栗。
林焰闭上眼，感受着那小心翼翼的抚触。水流声潺潺，精油的香气萦绕鼻尖，还有谢云深近在咫尺的、平稳的呼吸声。所有的感官都被这极致的温柔包围，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一件稀世珍宝，正被它的主人无比珍爱地擦拭呵护。
那些怀疑、不安、对过去的执念，在这令人溺毙的温柔里，一点点被瓦解，被融化。
他忽然觉得，探寻真相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如果过去意味着痛苦和失去，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执着？现在这样不好吗？有一个人，把他捧在手心，视若性命，给他最好的一切，将他从泥泞中拉起，安置在这云端之上。
他还要什么呢？
“还难受吗？”谢云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焰睁开眼，摇了摇头。氤氲的水汽中，谢云深的脸有些模糊，唯有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清晰而深邃，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湿漉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谢云深近在咫尺的唇角，声音带着水汽浸润后的软糯：“你……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好吗？”
问完，他自己先愣住了。这问题幼稚得像害怕被抛弃的孩子，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不安全感。
谢云深抓住他捣乱的手指，握在掌心，俯身，在那还沾着水珠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当然。”他的声音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辈子，只对你好。”
林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此刻却只倒映着自己影子的眼眸，心里最后一点坚冰也彻底消融了。
他主动靠过去，将湿漉漉的脸颊埋进谢云深的颈窝，像小兽标记领地般，轻轻蹭了蹭。
“嗯。”他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带着全然的信赖和交付。
他选择了沉溺。
沉溺在这片名为谢云深的温柔海里，不愿再醒来。
至于海底可能隐藏的暗礁与秘密……他不想知道，也不愿去探究了。
谢云深感受着颈间温热的呼吸和全然依赖的贴近，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满足的暗芒。他轻轻拍着林焰光滑的背脊，如同安抚，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他的珍宝，终于彻底放弃了挣扎，心甘情愿地，溺毙在他的温柔之中。
这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