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冰雾在水晶殿的穹顶凝结成霜花,簌簌落在地面的冰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整座宫殿由千年寒冰砌成,梁柱上缠绕着流光溢彩的灵纹,像无数条发光的丝带,将殿中央的石台烘托得如同圣坛——那里,静静躺着一具覆盖着淡金灵光的骸骨,正是守镜人提到的“初代骸骨”。
“陛下,灵纹在指引我们过去。”白须长老的青铜罗盘终于稳定,指针笔直地指向石台,“这骸骨周围的灵光,与镇灵镜的气息同源,绝非凡物。”
苏清禾抱着双胞胎,站在殿门内侧,掌心的镜碴烫得惊人。承焕(带凤羽纹)的小手正指着骸骨胸前,咿咿呀呀地比划,额间的龙纹胎记泛起与灵光同色的暖金;焕儿(带蛇形印)则盯着骸骨交叠的双手,那里隐约有青光闪烁,像藏着什么宝贝。
明煜的龙涎香在掌心凝成光盾,率先踏上冰晶铺就的地面。每走一步,脚下的灵纹就亮起一分,直到他站在石台前,才看清骸骨的模样——骨骼纤细却挺拔,指骨紧扣着什么,周身的灵光形成层薄薄的光茧,隔绝了殿内的寒气,仿佛三千年的时光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是初代圣女。”苏清禾的盲视穿透光茧,“看她的指骨,正握着东西。”
明煜伸出手,龙涎香轻轻拂过光茧。光茧像融化的黄油般缓缓退去,露出骸骨胸前的物件——那是半块铜镜,边缘与苏清禾的镜碴完美契合,镜面的青光流转,与她掌心的碎片产生强烈的共鸣,仿佛在呼唤彼此。
“镇灵镜的另一半!”白须长老的声音带着颤抖,“原来封灵镜的核心,一直被初代圣女护在怀里!”
苏清禾走上前,将掌心的镜碴缓缓靠近。就在两块碎片相距寸许时,一道刺目的青光突然炸开,将整座水晶殿照得如同白昼!碎片像被无形的手牵引,“咔”地一声严丝合缝拼在一起,形成面完整的铜镜——镜背雕刻着龙凤绕珠的图腾,镜面青光温润,映出的不是众人的身影,而是三千年的往事。
雪山之巅的风雪比此刻更烈,年轻的初代圣女披着猩红斗篷,对面盘旋着条金鳞巨龙,龙瞳里映着漫天风雪。
“真要如此?”巨龙的声音震得积雪簌簌滑落,“以灵识入阵眼,与镜阵共生,三千年不得轮回,稍有不慎便会被浊灵啃噬灵核。”
圣女抬手抚过胸前的铜镜,笑容比雪光更亮:“龙族守护疆土千年,我身为圣女,岂能退缩?但不是牺牲,是共生。”她将铜镜举过头顶,镜面青光暴涨,“镜阵需灵识为引,龙晶为基,你我之力相融,方能永镇浊灵。”
巨龙低吟一声,吐出颗拳头大的龙晶,与镜光相融。圣女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与雪山镜阵的光影重叠,最后留在镜中的,是她穿透时空的声音:“后世见此镜者,记好——共生非献祭,心诚则灵阵自稳;若信‘牺牲’妄言,便是给浊灵可乘之机……”
光影骤然消散,完整的镇灵镜悬浮在骸骨上方,青光变得柔和,像有生命般轻轻搏动。
苏清禾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她终于明白,从初代圣女影像到承焕幻境里的“献祭”,全是被扭曲的谎言——根本没有强迫的牺牲,只有自愿的共生,是有人故意篡改了历史,才让“献祭”成了悬在历代圣女头顶的利剑。
“这才是真相……”明煜的指尖轻轻触碰镜面,龙涎香与青光交织,“先帝秘录里的‘合祭需牺牲’,根本是假的!”
白须长老扑到骸骨旁的石壁前,老眼瞪得滚圆:“陛下!您看这里!”
石壁上刻着行古朴的篆字,笔画苍劲有力,与镜中圣女的笔迹分毫不差:
“合祭是谎言,共生才是真。篡改者,浊灵之饵也。”
“篡改者……”苏清禾的盲视穿透石壁,“看”到刻字下方有层极淡的黑气,与浊灵王虚影的气息同源,“是浊灵的势力篡改了历史!他们怕后人知道共生之法,故意散布‘献祭’的谣言,让历代守护者因恐惧而犯错!”
明煜的脸色沉了下去。先帝因怕儿子成“祭品”终止合祭,沈氏因信“先帝要毁阵”而盗秘术,他们都成了被谎言操控的棋子,一步步将镜阵推向崩溃边缘。
“外围传讯!”殿外突然冲进来名浑身是血的镜卫,手里的传讯符已裂成两半,“耶律大人快撑不住了!浊灵王虚影突破第二道防线,宁将军……宁将军的气息快断了!”
苏清禾的心猛地揪紧,下意识看向镇灵镜。镜面仿佛感应到她的焦虑,再次亮起,映出外围战场的惨状:
耶律焕的墨色锦袍已被血浸透,额间的龙凤胎记黯淡无光,显然快耗尽沈氏残魂的力量;宁承焕躺在玄铁匣里,胸口的黑血漫过衣襟,原本亮泽的玄甲已变得乌暗,真身的灵光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更可怕的是,浊灵王虚影的黑气中,竟隐约浮现出张与先帝相似的脸,正发出阴恻恻的笑。
“是先帝的残魂被浊灵吞噬了!”白须长老失声惊呼,“他当年与浊灵有交易,死后灵识成了浊灵王的养料!”
“启动镇灵镜!”明煜的声音斩钉截铁,龙涎香如潮水般注入镜面,“清禾,用你的圣女血引动共生之力,远程净化邪气!”
苏清禾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滴在镜背的龙凤图腾上。刹那间,镇灵镜的青光暴涨,化作道贯通天地的光柱,冲破水晶殿的穹顶,直刺雪山外围的战场!
耶律焕正被三道黑气缠住,眼看就要被吞噬,突然感到股温润的青光落在身上——伤口的灼痛感瞬间消退,额间的龙凤胎记重新亮起,沈氏残魂的气息比之前更盛!
“是圣女!”他精神大振,借着青光反击,竟硬生生撕碎了黑气,“宁承焕!撑住!”
玄铁匣旁,青光如细雨般落在宁承焕身上,他胸口的黑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原本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当他看到空中那道连接水晶殿的光柱时,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启动了……”
浊灵王虚影发出愤怒的嘶吼,黑气剧烈翻滚,却在青光中不断消融。镜中那张先帝的脸扭曲变形,发出不甘的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信牺牲……”
咆哮声未落,光柱突然分出两道支流,缠绕上耶律焕和宁承焕的手腕,将他们的力量与水晶殿相连。耶律焕的沈氏残魂气息、宁承焕的龙纹真身之力,顺着光柱涌入镇灵镜,与明煜的龙涎香、苏清禾的圣女血交融在一起。
“这是……四力共鸣!”白须长老激动得发抖,“是初代圣女说的‘心诚则灵阵自稳’!”
水晶殿内,承焕和焕儿突然伸出小手,同时按住镇灵镜。双生龙纹的金、银二色与镜光交织,在殿内凝成个巨大的龙凤图腾,图腾旋转着没入石壁,整座水晶殿开始轻微震颤——那些缠绕梁柱的灵纹变得更加明亮,甚至隐约能听到三千年前景色的风雪声。
“他们在激活殿内的备用阵眼!”苏清禾的盲视“看”到骸骨周围的灵光越来越盛,初代圣女的灵识碎片正与双胞胎的灵媒之力产生共鸣,“初代圣女的灵识……在回应孩子们!”
明煜紧紧握住苏清禾的手,两人的力量通过镜面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外围。他看着镜中渐渐消退的黑气,看着耶律焕扶起重伤的宁承焕,突然明白“共生”的真正含义——不是某个人的孤军奋战,而是所有守护者的力量相融,是亲情、信任、责任交织成的无形锁链,比任何强制的“献祭”都更坚固。
秋分的夕阳透过水晶殿的冰棱,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影。镇灵镜的青光渐渐收敛,重新落回骸骨上方,只是镜面的光泽比之前更温润,仿佛藏着初代圣女的笑意。
外围的危机暂时解除,但谁也没敢放松。
“篡改历史的人,除了浊灵,会不会还有……”苏清禾的话没说完,却让明煜的眼神沉了下去。能篡改史书、让先帝都信以为真的“牺牲”谎言,绝不是低阶浊灵能做到的,背后一定还有更隐秘的势力。
白须长老突然指着骸骨的指骨:“陛下!圣女!骸骨手里……好像攥着东西!”
众人凑近一看,骸骨紧扣的指骨间,果然夹着片残破的丝帛,上面用西漠文写着几个字:“镜碴藏……裂隙镜……守镜人……”
“又是裂隙镜!”明煜想起初代圣女影像里提到的第三块镜片,“还有守镜人!这丝帛是初代圣女留下的,说明守镜人从一开始就和裂隙镜有关!”
苏清禾的盲视扫过丝帛,“看”到上面残留着极淡的蛇形纹气息,与耶律焕的胎记、守镜人掉落的玉佩同源——守镜人不仅是沈氏旧部,还可能知道裂隙镜的下落!
承焕突然指着殿外,奶声奶气地喊:“……影……”
苏清禾的盲视瞬间穿透冰雾,“看”到水晶殿外的冰道上,有个灰影一闪而过,正是那个蒙面的守镜人。他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望着殿内的镇灵镜,似乎在确认什么,片刻后便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缕与丝帛同源的气息。
“他在等我们。”明煜的目光落在镇灵镜上,“裂隙镜、守镜人的身份、篡改历史的黑手……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
苏清禾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承焕正对着镇灵镜咯咯笑,焕儿则伸出小手,轻轻触碰骸骨的灵光,仿佛在与三千年的守护者对话。她知道,找到初代骸骨只是解开谜团的一步,更艰巨的挑战还在后面——裂隙镜藏在哪里?守镜人究竟是敌是友?那个篡改历史的黑手,会不会就在他们身边?
但此刻,握着明煜的手,看着孩子们明亮的眼睛,感受着镇灵镜传来的温润力量,苏清禾的心里没有恐惧,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
共生非献祭,心诚则灵阵开。
他们一家人的力量,加上耶律焕、宁承焕的支持,一定能揭开所有秘密,让雪山镜阵的封印重归稳固。
秋分的最后一缕阳光落在镇灵镜上,折射出温暖的光晕,仿佛在为他们即将踏上的新征程,无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