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跪在太极殿中央,声音发抖地禀报裴府家仆送银票被抓。凤昭月站在谢陵舟身侧,指尖轻轻压了下掌心,火纹微微发热,但她没让它显现。
她抬眼扫过文官队列。昨日跳得最凶的那几个官员还在原位,脸上强作镇定。她缓缓催动天机眸,目光掠过七人。三息之内,景象浮现——三人头顶有金色裂纹,三日内必因贪墨军饷被斩;两人脚下缠着黑雾,私占民田的事瞒不过明日御史巡查;还有一人胸口闪出血刃光影,那是刺杀未遂反遭反噬的征兆。
她收回视线,呼吸平稳。
退朝钟声响起,百官开始移动脚步。她忽然往前走了半步,像是被裙摆绊了一下,身形一晃。茶盏从托盘倾斜,滚烫的茶水洒向龙袍下摆。
皇帝猛地站起。
湿透的衣角贴在明黄锦缎上,凤昭月慌忙去擦,袖口却顺势滑出一张折叠的银票。它落在金砖地面,一角翻开,露出竹纹暗记——裴府独有的标记。
皇帝弯腰捡起。
所有人都停住了。
他盯着那枚印记,手指收紧。刚才还叫嚣着要驱逐“妖女”的几名官员脸色骤变, exchanged 眼神后悄悄后退。
凤昭月低头喘气,像真被吓到了。“臣妇失仪……请陛下恕罪。”
皇帝没说话。他把银票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抬头看向裴仲。
裴仲站在队列末尾,折扇紧握,指节泛白。他没动,也没辩解。
谢陵舟立刻单膝跪地,苍雪剑鞘撞在金砖上发出一声闷响。“启禀陛下,裴府仆役公然行贿御史台,银票标记现于御前,此事若不彻查,恐寒百官之心。”
皇帝眼神闪动。
“这银票……”他开口,声音干涩,“是从何处来的?”
凤昭月垂首:“是臣妇整理账册时发现的。原想今日呈报,一时慌乱才掉落出来。”
林太医上前一步:“回陛下,这几日确有几笔库银流向不明,户部已报备待查。”
皇帝盯着裴仲:“首辅可知此事?”
裴仲终于动了。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陛下明鉴,府中仆役行事,老臣未必尽知。若真有人胆敢行贿,自有国法处置。”
“国法?”谢陵舟冷笑,“昨夜张御史收三百两银票,今日就有家仆被抓现行。这么巧?还是说,裴府的银子,专挑弹劾皇叔的人送?”
那几位官员脸色煞白。
皇帝捏着银票的手微微发抖。他想起昨夜药包滑出时,裴仲就在殿外候着。他也记得,每次自己想动兵权,反对声最大的总是这几个名字。
他缓缓坐下。“传刑部尚书,即刻提审裴府家仆。查清银票来源,追查受贿官员名单。”
“臣遵旨。”谢陵舟叩首,却没起身。
“另。”皇帝看向凤昭月,“你说整理账册时发现银票……还有多少类似证据?”
凤昭月轻声道:“不止这一张。工部修河款挪用三十万两,兵部军饷克扣四成,户部税银入库延迟半年……这些账目问题,都与今日在场几位大人有关。”
人群骚动。
一名武将当场转身瞪向身边文官。“你跟我说那笔钱是用来赈灾的?”
另一人怒吼:“我何时签过那份拨款文书!定是有人冒签!”
混乱中,裴仲依旧站着。他慢慢合上折扇,发出“啪”的一声。
凤昭月察觉到他的气运正在剧烈波动。黑线如蛇缠绕周身,预示杀招将出。
她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靠近谢陵舟。
皇帝拍案而起:“都给朕闭嘴!此事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任何人不得干扰调查!违者——以谋逆论处!”
众臣齐声应诺。
裴仲终于开口:“陛下圣断英明。老臣愿配合调查,还朝堂一个清明。”
他说完,转身就走。
没人拦他。
谢陵舟仍跪在地上,手按剑柄。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凤昭月看着裴仲背影消失在殿门,掌心火纹再次微热。她闭了下眼,天机眸最后扫过剩下几名党羽。其中一人命格崩裂最快,今夜就会暴毙街头。
她低声对谢陵舟说:“第一个,今晚就倒。”
谢陵舟点头:“暗影已经去了。”
皇帝忽然叫住他们:“凤王妃。”
凤昭月回头。
皇帝手里还攥着那张银票。“你说你体寒畏光,所以目泛金光……可刚才,你在看谁?”
她神色平静:“臣妇在看真相。”
“真相?”皇帝皱眉,“你能看到什么?”
“我能看见谁该死。”她说,“也能看见谁在说谎。”
殿内瞬间安静。
谢陵舟抬头盯着皇帝。
皇帝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把银票塞进袖中。“下去吧。查清楚再说。”
两人退出大殿。
阳光照在汉白玉阶上,反射出刺眼光斑。凤昭月眯了下眼,天机眸余光扫过宫墙角落。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袖口沾着墨迹,正是刚才传递密信的小内侍。
她拉住谢陵舟手腕:“等等。”
谢陵舟停下。
那小内侍正快步走向偏廊,怀里似乎藏着东西。凤昭月凝视他三息,气运显示——此人三刻钟内必死,死因毒发,毒源来自一封未拆的信。
她快走两步拦住去路。“站住。”
小内侍吓了一跳,怀里的信掉在地上。信封破裂,露出半个“裴”字。
凤昭月弯腰捡起。
信纸边缘浸着淡淡蓝痕,是“九转还魂丹”的特制药液。这种药只有皇帝和极少数人能接触。
她抬头看向皇帝寝宫方向。
谢陵舟也看到了那抹蓝色。
他伸手接过信,指尖触到药渍的瞬间,眉头一皱。这种味道他闻过,在边疆战营里,用来控制俘虏心智的迷药就是这个气味。
“这不是给皇帝的药。”他说,“是让他听话的东西。”
凤昭月点头:“裴仲根本没想杀他。他要把皇帝变成傀儡,直到彻底废掉。”
谢陵舟把信收进袖中。“不能再等了。”
“我知道。”她说,“但我们现在动手,只会被说成逼宫。”
“那就让他自己露出破绽。”
“怎么露?”
“让他再吃一次药。”谢陵舟盯着寝宫,“当着百官的面。”
凤昭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皇帝在朝会上突然行为异常,甚至说出不合常理的话,那就说明他被人操控了。
她看向远处宫道。刚才那个送信的小内侍已经跑了,但地上留下了一串湿脚印,通向御药房后巷。
她迈步就要跟上去。
谢陵舟拉住她。“你已经用了两次天机眸。再用,会伤神。”
“还剩一次。”她说,“够看清这条路通向谁。”
她挣开他的手,沿着脚印走去。
谢陵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阳光照在她发间的凤凰步摇上,金光一闪。
他握紧了剑。
凤昭月走到巷口,蹲下身摸了摸地面。泥土潮湿,脚印新鲜。她抬头看去,御药房窗户半开,窗台上放着一只空药碗,边缘残留蓝色液体。
她站起身,正要推门。
门突然从里面拉开。
一只手伸出来,抓住她的手腕,猛地把她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