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纹还在发烫。
凤昭月盯着掌心那道暗红纹路，指尖微微发麻。她刚才用天机眸扫过全场，三息之内看到无数气运流转，唯独皇宫飞檐上那人——明黄龙袍，袖口补丁，手中玉佩轻晃——他的命格像被浓雾遮住，看不透，却有股向下的坠势。
是慕容景。
他比了个手势：食指横过喉咙，再指向裴府。
谢陵舟已经下令让暗影带人潜入裴府周边，布火油、藏爆竹，准备演一场“皇叔暴毙”的戏。可凤昭月心里不安。
裴仲太安静了。
刚在街头折损三十死士，连护法都被斩杀，按理说该收手避风头。但他没动。反而……有人在宫里看着他们。
她抬头看向谢陵舟：“我们只盯着裴府，会不会中了调虎离山？”
谢陵舟正在擦拭苍雪剑，闻言抬眼。
“你说他真正要动手的地方不在裴府？”
“我不知道。”凤昭月摇头，“但刚才我用天机眸最后扫了一眼皇宫方向，太和殿偏殿的气运乱了。不是普通的乱，是被人刻意搅动过的那种扭曲。”
谢陵舟放下剑，走到她面前：“你能再看一次吗？”
“可以。”她说，“但每次用天机眸都会耗神，太久会反噬。”
“你撑得住吗？”
“只要不超三息，问题不大。”
她闭上眼，凝神。
视野里金光闪现，一道道气运如流萤般浮动。她顺着皇宫方位一路推进，穿过重重宫墙，最终落在太和殿东侧偏殿。
那里有一尊铜像。
通体暗青，表面刻满符文，底座阴刻四个小字：庚戌生辰。
裴仲的生辰。
铜像周围九盏青铜灯呈环形排列，灯焰幽蓝，隐隐构成某种阵法轮廓。她只看了两息半，就感觉到眉心刺痛，像是有根针扎进来。
她猛地睁眼，喘了口气。
“是‘九宫迷魂阵’。”她说，“他把自己的生辰刻在铜像上，借命格引动气运反噬。一旦启动，宴席上所有人会产生幻觉，皇帝会当众指认你谋逆。”
谢陵舟眼神一沉。
“所以他根本不怕我们去裴府抓密使。因为他根本不在乎那场会面是不是真的。他在等我们分兵，然后他在宫里动手。”
“对。”凤昭月点头，“今晚的宴请才是真正的杀局。北狄密使只是诱饵，让我们以为主战场在裴府。可实际上，他要在百官面前毁掉你。”
谢陵舟沉默片刻，转身走向书案，提笔写下几行命令。
“我会让玄甲军精锐换便服，埋伏在宫门两侧。若阵法启动，立刻控制东西华门，防止他挟持皇帝脱身。”
“那你呢？”
“我去赴宴。”
“我也去。”
谢陵舟皱眉：“你是王妃，没有宣召不能随意入宫。”
“今早内务府送来了请帖。”凤昭月从袖中抽出一张洒金笺，“说是陛下亲批，皇叔携眷同席。”
谢陵舟接过一看，确实是御前印鉴。
“他故意让你也在场。”他说，“怕你在外搅局。”
“那就让他如愿。”凤昭月冷笑，“我在场，才能破阵。”
“怎么破？直接烧了那尊铜像？”
“不行。”她摇头，“那是皇家偏殿，破坏仪典等同抗旨。而且阵眼藏在灯阵之下，外面有禁制，普通人碰不到。”
“那你打算怎么做？”
“干扰。”她说，“火纹能焚厄运，也能打断气运流转。只要我在现场，趁他催动阵法时用火纹符咒扰乱能量节点，就能让幻象失效。”
“风险太大。”谢陵舟语气加重，“你之前已经多次催动异能，火纹裂口还没愈合，再强行使用，会伤到自己。”
“我知道。”她说，“但我必须去。你一个人进宫，就是送死。”
谢陵舟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点头。
“好。你跟我一起入宫。但有三点——第一，你不许擅自行动；第二，一旦感觉不对立刻退出；第三，火纹最多用一次。”
“成交。”她伸出手。
他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很重。
“别让我后悔答应你。”
“不会。”她说，“我还想活着看你坐上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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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
王府正厅内，凤昭月换上月白绣金襦裙，外披银丝织锦披帛，发间凤凰步摇垂着细碎珠串，走动时轻轻晃动。
谢陵舟一身玄色云纹锦袍，腰束九环玉带，苍雪剑斜挂左侧。他站在铜镜前整理衣领，动作利落。
“暗影回报，裴府已有动静。”他说，“北狄密使确实会在子时三刻抵达，门口设了暗哨。”
“那就是障眼法。”凤昭月拿起一支素银簪，插进发髻固定，“他知道我们会去查，所以安排了这场戏给我们看。”
“嗯。”谢陵舟转身，“你也觉得他是故意暴露的？”
“不然呢？”她反问，“一个老谋深算的权臣，会在连损三批死士后还大张旗鼓接见敌国密使？他巴不得我们冲进去抓人，这样宫里的局才能顺利进行。”
“所以我们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她走近他，“你表现得越相信密信是真的，他越敢启动大阵。”
谢陵舟看着她的眼睛：“你确定你能扛住？”
“不确定。”她坦白，“但我能撑到阵破。”
他没再说话，伸手替她理了理耳侧碎发。
动作很轻。
她没躲。
门外传来车轮碾过青石的声音。
马车到了。
谢陵舟伸手，请她先行。
她迈步出门，掌心火纹微微发热。
王府门前，夜风卷起她的披帛一角。远处宫墙灯火次第亮起，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等着他们。
两人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前，凤昭月最后看了一眼皇宫方向。
太和殿偏殿的窗纸映出淡淡蓝光，忽明忽暗。
灯阵已启。
阵眼未破。
车轮转动，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