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道微弱的火纹还在发烫。
凤昭月睁开眼，指尖仍贴在谢陵舟胸口。他的心跳比刚才稳了些，但脸色还是白的。她想收回手，可火纹像是黏在他皮肤上，轻轻一动就牵得经脉生疼。
“别硬撑。”谢陵舟开口，声音哑着，“你刚醒。”
她没理他，抬眼看向祭坛中央的石俑。那团黑雾已经散了大半，只剩额心裂缝里渗出一丝红光，像干涸的血迹又被重新划开。
她凝神三息。
天机眸闪过一道金光，黑雾残迹中浮现出两个字——**玄冥**。
还有个烙印，是倒置的火纹，边缘泛黑，像被烧焦的纸。
“不是裴仲。”她低声说，“是玄冥教。”
谢陵舟皱眉：“他们用你的名字立教？”
她点头。手指滑到自己左臂断口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这一动，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栽下去。
谢陵舟伸手扶住她肩膀。
她靠着他的手臂缓了口气，又看向地面残留的符文。那些本该熄灭的痕迹，正一点点变深，像是有人在远处继续画阵。
“他们在城南烧人偶。”她说，“写的是朝臣的名字。”
谢陵舟立刻明白：“黑符控魂。”
她点头：“每烧一个，对应的人就会被种下黑火纹。等三百人全中招，就能召出怨念之体。”
“黑凤凰？”他问。
“对。”她盯着他掌心，“我想了个办法。你能帮我吗？”
他没问是什么，只说：“你说怎么做。”
她咬破指尖，在他右掌画了一道简化的火纹。血线刚落成形，火纹突然震了一下，顺着血脉往他手臂爬。
谢陵舟闷哼一声，手背青筋突起。
“忍一下。”她说，“这是双生共鸣，不会伤你。”
火纹停在他心口，化作一点微光。
她喘了口气：“现在你能用一次我的能力。别贪多，只能斩断黑气，不能持久。”
他握了握手，感觉掌心多了股热流。
两人起身下山。天刚亮，荒草沾露，走一步湿一片。凤昭月走得慢，断臂处一直在渗血。谢陵舟没让她走前面，一直护在侧边。
进城门时，守卫拦住盘查。其中一个眼神呆滞，眼尾有一圈淡淡的黑痕。
凤昭月看了他一眼，天机眸闪金光。那人运势如坠深渊，命格被外力扭曲。
“三个。”她低声对谢陵舟说，“南市街、礼部小吏、工部库房管事。都在烧符。”
谢陵舟点头，转身往南市街去。
街角一间破庙，门口堆着灰烬。三个黑布人偶摆在香炉上，身上写着名字。火还没灭，冒出的烟是黑色的。
谢陵舟拔剑。
苍雪出鞘，寒光一闪，三具人偶同时裂开。他掌心火纹发热，剑锋掠过之处，黑烟“嗤”地消散。
地上跪着的官员猛地抬头，眼神恢复清明。
“我……我怎么在这？”那人喃喃。
谢陵舟收剑，火纹热度退去。
“成了。”他说。
凤昭月靠在墙边，脸色更白了：“这只是开始。他们要的是高官，不是小吏。”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钟声。
不是晨钟，是乱钟。
连敲七下，是京城遇邪祟的警讯。
两人对视一眼，直奔皇宫方向。
路上百姓慌乱奔跑。有几个人眼神浑浊，嘴里念着“圣女归来”，额头浮现黑纹，正往宫墙聚集。
凤昭月拉住一个老太医模样的人：“出什么事了？”
“玄甲军刚清完一批疯官，可……可东华门外来了个黑影，说是‘迎圣女归位’！”
她松开手，和谢陵舟加快脚步。
东华门外，广场中央升起一团黑雾。三百根铁钉插在地上，围成圆形，每根钉子上挂着一块布，全是朝臣官服的碎片。
黑雾越聚越浓，渐渐成型。
一只巨鸟从雾中展翅而出。
通体漆黑，羽毛如炭，双眼赤红。飞过之处，空气扭曲，地面焦裂。
黑凤凰。
它没有实体，翅膀扇动时带起的是怨念之风。几个靠近的侍卫瞬间倒地，七窍流血，额心浮现黑火纹。
“它怕火纹之力。”凤昭月说，“但必须有人持器承接。”
谢陵舟抽出苍雪：“我来。”
她站上高台，双手结印。掌心火纹再次燃起，这次不是微光，而是压缩成一点金焰。
她将金焰按向苍雪剑身。
剑刃嗡鸣，金焰缠绕而上，整把剑泛起炽白光芒。
“记住，只能一击。”她说，“斩不断，就来不及了。”
他点头，纵身跃起。
黑凤凰俯冲而来，利爪抓向人群。他迎着风冲上去，剑光如雪崩倾泻。
金焰与黑焰相撞。
轰的一声，火浪炸开。
苍雪剑贯穿黑凤凰胸腹，黑焰四溅。凤凰发出尖啸，身体从中裂开，化作两半虚影，最终崩解成灰。
广场安静下来。
风停了。
那些中招的官员瘫坐在地，黑纹褪去，昏睡过去。
凤昭月从高台走下，腿一软，差点摔倒。谢陵舟收剑回鞘，快步过来扶住她。
“结束了？”他问。
她没回答，弯腰从灰烬里捡起一片黑色羽毛。羽毛很轻，却沉得压手。
她用火纹轻轻碰它。
天机眸再闪金光。
画面出现：一座地下宫殿，巨大阵法正在运转。中心放着半块焦黑石头，上面刻着火纹。十几个黑袍人跪在四周，口中念咒。
阵眼位置，正是前朝母石残骸。
“他们在皇陵。”她说，“想用黑火纹激活旧阵。”
谢陵舟望向京城深处：“和二十年前一样。血祭双生，重开天门。”
她捏紧羽毛，指节发白。
“他们以为我死了。”她说，“所以敢明着来。”
谢陵舟低头看她：“你还撑得住吗？”
她抬眼看他，目光很静。
“火纹休眠了。”她说，“但我不需要它也能走。”
他沉默片刻，脱下大氅披在她肩上。
她没推拒，只把手伸进他袖中，握住他手腕。
两人并肩往皇城方向走。
玄甲军远远看见，列队迎上。
暗影从屋檐跃下，单膝跪地：“主上，皇陵外围已封锁。”
谢陵舟点头：“准备火油、铁链、破阵符。”
暗影领命而去。
凤昭月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东华门。
灰烬被风吹散，只剩几片焦布挂在旗杆上。
她忽然停下。
“怎么了？”谢陵舟回头。
她盯着自己掌心。
火纹没亮。
可她感觉到一股热流，在血脉深处跳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她抬起手，对着阳光。
掌纹中央，一道极细的红线，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