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凤昭月脚下一滑，膝盖磕在地上，手掌撑住地面才没倒下。她的火纹还在亮，但光已经很弱，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灯芯。
谢陵舟靠在她肩上，呼吸又重又急。他想站直，可腿一软，整个人往下坠。他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没松开。
前面三步远的地方，一块黑色石头浮在空中。没有光源，它却泛着暗红的光，像一块烧透后冷却的炭。
“来了。”裴仲的声音从母石后传来。
他走出来，脸上带着笑。那块黑石被他托在掌心，周围缠绕着红黑色的丝线，像是血管一样搏动。
“双生火纹，只能活一个。”他又说了一遍，“你们以为是天赐姻缘？不，这是祭坛上的命定牺牲。”
凤昭月没理他。她抬起右手，用天机眸看了母石三息。
什么都没看到。不是凶兆，也不是吉兆。只有一片混沌的金光，像是命运本身在这里断了路。
她开口：“你说谁必须死？我们不是你的棋子。”
谢陵舟喘了口气，把苍雪剑插进地砖缝隙里，借力站起来。他看着母石，声音低但清楚：“你说谁能踏进黄泉？现在，我偏要和她一起走到天命尽头。”
两人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凤昭月的经脉像是被火烧过一遍，火纹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剧痛。谢陵舟的寒毒在体内乱窜，额头渗出的汗都是冷的。
但他们没停下。
走到母石前五步时，地面符文突然亮起。一圈圈红色纹路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三人围在中央。
裴仲退后半步，举起母石：“二十年前我就该成为宿主！可你们的命格天生相连，强行剥离只会让力量反噬！现在——只要你们其中一个死去，另一个就能继承全部火纹之力！”
他说完，母石猛地一震。
一股吸力从石头上传来，直接拉扯两人的魂魄。凤昭月眼前发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身体。谢陵舟咬破嘴唇，靠疼痛保持清醒。
“别信他。”凤昭月抓住谢陵舟的手，指甲掐进他皮肤，“这不是献祭。是重逢。”
她低头看向自己断臂处的火纹烙印，又抬头看他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道疤，形状和她的纹路完全吻合。
“你记得吗？”她说，“你七岁那年被送出京城，可我们的火纹一直连着。你病发的时候我会疼，我催动能力的时候你会发热。这不是巧合。”
谢陵舟看着她，眼底有光闪了一下。
“所以……”他握紧她的手，“你不许死，我也不会独活。那就让这天命，烧个干净。”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掌心同时发烫。
赤金色的光从他们皮肤下升起，像是液体火焰顺着血脉涌向掌心。接着，火纹脱离皮肉，化作两道流光腾空而起。
光在空中盘旋，交织缠绕，越来越快。
一道凤凰虚影逐渐成形。翅膀展开，遮住整个地宫顶部。它的双眼是赤金的，尾羽拖着长长的焰痕。
裴仲脸色变了：“不可能！双生共鸣怎么会变成真正形态？这不该存在！”
母石剧烈震动，爆发出刺目的黑红光芒，想要强行融合两人的魂魄。地上的符文疯狂闪烁，阵法进入最后阶段。
凤凰仰头长鸣。
那一声啼叫像是穿透了时空。所有符文在同一刻崩裂，墙壁上的刻痕寸寸剥落。母石表面出现裂纹，越扩越大。
裴仲跪倒在地，身体开始扭曲。他的皮肤变黑，裂开，渗出黑血。他想逃，可双脚像是被钉住。
“你们改不了天命——”他嘶吼。
凤凰俯冲而下，一爪抓向母石。
轰！
整座地宫晃了一下。
母石炸成无数碎片，每一粒都像星星一样发光。那些光点飘在空中，缓缓落下，沾在凤昭月的发间、谢陵舟的肩头、他们交握的手指上。
裴仲的身体已经焦黑，像纸一样卷曲，最后化作飞灰，随气流散去。只剩下一缕黑烟，在空中挣扎了一瞬，便彻底消失。
地宫安静了。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只有星尘般的碎光还在飘落。
凤昭月靠着谢陵舟站着，手指还在发抖。她的火纹已经缩回掌心，变得很淡，几乎看不见。谢陵舟的脸色依旧难看，但他挺直了背，没有再往下塌。
他们的手一直没分开。
十指紧扣，掌心贴着掌心。残留的火纹余晖在皮肤下流转，微弱但持续。
外面的风从裂缝吹进来，带起几片灰烬。
凤昭月抬头，看见一粒光点落在谢陵舟睫毛上。她想抬手帮他拂掉，可刚动一下，手臂就酸得抬不起来。
谢陵舟察觉到她的动作，微微侧头。
“别动。”他说，“让它落。”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两人站着，谁都没提离开的事。
地宫深处，只剩下光点静静洒落的声音。
远处的铁门依然关闭。
凤昭月忽然感觉到掌心一阵温热。
她低头看去。
谢陵舟的手指正一根根收紧，把她的手攥得更牢。
他的拇指擦过她掌心的火纹旧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