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轰鸣与崩塌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彻底阻断。
韩立站在原地，呼吸微沉，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扇由顾长生随手划开的黑暗门户。
门户边缘，空间如水波般扭曲，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未知气息。它不祥，诡异，充满了无法预测的危险。
但身后，是正在急速湮灭的虚天殿外殿，是狂暴肆虐的空间裂缝，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留下，必死无疑。
进去，生死难料。
韩立的脑海中，无数念头在刹那间闪过。这位神秘的“顾前辈”实力深不可测，行事毫无逻辑，此刻开启这扇门，究竟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
他瞥了一眼身旁气息奄奄、几乎失去意识的程师兄，牙关微微咬紧。
“与其在此地坐以待毙，被后续的禁制或他人耗死，不如跟进这扇门，看看这位‘顾前辈’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富贵险中求，修仙本就是如此！”
这番内心挣扎，不过短短一息。韩立眼中厉色一闪，枭雄本色尽显无疑。
他不再犹豫，一把架起重伤的程师兄，催动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形成一道护体光罩，一步踏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天旋地转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
当韩立再次稳住身形，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神剧震。
没有想象中的厮杀，也没有致命的陷阱。
他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虚空。脚下是一块望不到边际的巨大石台，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点点“星辰”。那些星辰并非真正的星体，而是一团团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规则符文，玄奥莫测。
整个空间静谧得可怕，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凝固。
而在不远处，那个身形普通、面容平凡的青衣修士，正背手而立，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正是顾长生。
韩立心中警铃大作，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左手悄然扣住了储物袋，随时准备放出曲魂与傀儡大军，拼死一搏。
“韩道友，不必如此紧张。”
顾长生的声音淡然响起，在这片空旷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欢迎来到虚天殿的真正核心。”
韩立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问道：“核心？这里是……”
“我称之为‘因果棋盘’。”顾长生环视四周，语气平淡地解释道，“能走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心智、实力顶尖之辈。但虚天殿的最终造化，比如那传说中的‘悟道古茶’，并非单靠蛮力就能夺取。”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远方一处漂浮在虚空中的独立平台。
“这里的规矩很简单，力量决定入场资格，但智慧决定谁能带走奖励。”
韩立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座稍小一些的平台上，灵光氤氲，一座晶莹剔透的虚灵台正在缓缓旋转。
虚灵台下，光华流转，一枚晶莹剔透的“万化道果”静悬其中，道韵天成。
顾长生与韩立，分立两侧，相隔十丈，谁也没有先动。
顾长生的目光并未胶着于道果本身，而是像描摹画卷般，掠过光幕上九个明灭不定的古老符文。他的眼底深处，因果线交织，清晰地呈现出一条通往成功的金色路径，以及……一条极其相似，却在终点戛然而止的黯淡岔路。
韩立动了。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灵光闪烁，一道法诀精准地打在左侧第三枚符文上。光幕微颤，符文亮起。他显然通过自己的观察，推演出了禁制的部分规律。
“韩老魔果然敏锐。”顾长生心中波澜不惊，脚下却不着痕迹地挪了半步，恰好挡住了一处不起眼的石台刻痕。
接着，他仿佛发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恍然”，伸手点向右侧第五枚符文。这一指，看似随意，却是他精心设计的误导。这是那条黯淡岔路上的关键一步。
韩立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捕捉到了顾长生的动作。他眼神微凝，似乎在飞速权衡。片刻后，他嘴角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竟真的依照顾长生“提示”的顺序，接连打出法诀。
就在韩立的法诀即将触碰到最后一枚错误符文的刹那——
顾长生动了。他没有看韩立，甚至没看道果。右手食指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微小弧度，轻轻点在自己脚边那道被身体遮挡的石台刻痕上。
嗡！
那层坚不可摧的禁制光幕，没有破碎，而是如晨雾般悄然消散。
韩立击向符文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瞳孔骤缩，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猛地扭头看向顾长生，看到的却是一截空荡荡的衣袖，以及对方那张依旧“中人之姿”、甚至带点“侥幸”的平静脸庞。
“道争之路，”顾长生心中默念，将道果收入储物袋，“今日方始。”
做完这一切，顾长生没有离开，也没有再看那空无一物的虚灵台。
他只是转过身，平静地望向依旧僵在原地的韩立。
此刻的韩立，心中翻江倒海。他自出道以来，凭借远超常人的心智和谨慎，无数次化险为夷，反杀强敌。他可以被人以力压制，却从未在算计上被人如此彻底地碾压、戏耍！
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正确的解法！
那个看似“恍然”的动作，那个看似“随意”的指引，全都是演给自己看的！
他甚至能猜到自己会将计就计，故意跟着他的“错误”步骤走，试图在最后关头反将一军！
而真正的破局之法，竟是自己脚下那道被对方不经意间挡住的刻痕！
从头到尾，自己每一步的反应，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这种感觉，比面对一位元婴后期的老怪物，还要让人感到无力和恐惧。
这个人……究竟是谁？！
就在韩立心神剧震，无数念头翻滚之际，顾长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韩道友，此局名为‘一线生机’，考验的是取舍与远见。”
顾长生目光深邃，缓缓开口。
“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