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室之内，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白雾，丝丝缕缕，萦绕不散。
顾长生摊开手掌，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静静悬浮于掌心之上。丹药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紫金色，表面天然生成的丹纹如龙蛇盘绕，散发着一股仿佛能逆转天命、重塑乾坤的磅礴药力。
逆命筑基丹。
成了。
这枚丹药，只要消息泄露一丝一毫，就足以在整个越国修仙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无数炼气期修士会为之疯狂，甚至筑基期的前辈高人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出手抢夺。
服下它，他便能立刻破开瓶颈，一步登天，成为受人敬仰的筑基期上师。
然而，顾长生的眼神却平静得如同一口古井，没有丝毫波澜。他凝视着掌中的神物，没有半点激动与贪婪，仿佛那不是逆天的机缘，而仅仅是一枚早已规划好用途的棋子。
他并未急于吞服，而是缓缓合上双眼，心神一敛，沉入了浩瀚的识海之中。
混沌翻涌，一点淡蓝色的灵光绽放，迅速拉开一幅巨大的光幕，熟悉的系统界面在眼前展开。
目光扫过修为一栏，顾长生心中微微一动。
“炼气十二层巅峰？”
他记得自己明面上的修为，不过是炼气六层。这突兀的变化，让他先是一怔，随即了然。
“《太初道经》果然玄妙，竟能让系统勘破表象，直接显现我灵力的真实水准。看来，在炼气六层的伪装之下，我的灵力浑厚程度，已然不亚于寻常修士的炼气十二层圆满之境。”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更多了几分底气。
他的视线继续下移，掠过那几个名字。张铁的名字已经黯淡，后面标注着“已亡故”三个小字。紧挨着他的“厉飞雨”三个字，却依旧亮着。
顾长生心中念头微转。当初一枚丹药，不仅送了凡人张铁最后一程，也无意间改变了这位七玄门弟子的命运轨迹，从而将他也绑上了自己的因果线。只是，凡人的因果，终究还是太过浅薄，所获寥寥。
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末尾。
“辛如音”。
这三个字与众不同，名字的边缘，萦绕着一圈淡淡的金色光晕，仿佛预示着其背后所蕴含的庞大因果权重。
看着那不断流逝的倒计时，顾长生的眼神愈发深邃。
天平的两端，轻重已然分明。
改变韩立这种天命之子的命运，固然收益巨大，但风险也同样惊人。每一次与他的博弈，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气运反噬。
但辛如音，却是一个完美的支点。
她身为修士，命运权重远超凡人；又不像韩立那般受天道气运所钟，更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蒙上了厚厚尘埃的绝世明珠。
撬动她的命运，风险可控，而收益……或许会远超自己的想象！
一个念头，如种子般在顾长生的心底生根发芽，迅速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枝桠蔓延，勾勒出一副无比宏伟的蓝图。
他不想再被动地等待事件发生，再去亡羊补牢地扭转因果。
从今日起，他要做一个主动布局的棋手。
而这广袤无垠的修仙界，便是他的棋盘！
就在此时，洞府外的示警阵法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灵力波动，若有若无。
顾长生倏然睁开双眼，那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意外，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他从容地收起那枚逆命筑基丹，放入一个特制的玉盒中，贴身藏好。随即，他屈指一弹，一道法诀打出，笼罩洞府的禁制悄然散去。
片刻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府门口，正是那位皮肤黝黑、相貌平平的韩立。
“韩师弟，真是稀客。”顾长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仿佛真的是在迎接一位许久未见的朋友。
韩立拱了拱手，目光看似随意，实则不着痕迹地在洞府内飞快扫过一圈，最终落在顾长生身上，笑道：“顾兄说笑了。前几日路过，遥遥望见兄台洞府灵气氤氲，霞光暗藏，想必是炼成了什么不凡丹药，特来道贺一番。”
顾长生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仿佛毫无察觉，热情地将他请到石桌旁坐下，随意地摆了摆手。
“韩师弟过誉了，不过是炼了几炉增进法力的寻常丹药罢了，上不得台面。倒是韩师弟你，些许时日不见，气息愈发沉凝，修为似乎又精进了不少啊。”
两人你来我往，言语间滴水不漏，都在不动声色地揣测对方的虚实深浅。
石桌上的茶水渐渐失了温度，气氛看似和睦，实则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张力。
终于，韩立在看似不经意间，将话题引到了药园的灵草种植上。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必须弄清楚，顾长生那神乎其技的催熟手段，究竟是真是假。那到底是某种一次性的秘宝，还是一种可以反复施展的、匪夷所思的能力。
这直接关系到他对顾长生威胁程度的最终判断。
韩立神色不变，手在储物袋上一抹，取出了一株灵草，递了过来。
“顾兄请看，此乃我园中的一株金阳草，年份尚浅。但我观其长势，似乎比同批的要快上几分，心中颇为不解，想请顾兄帮忙参详一二。”
顾长生接过灵草，目光触及的瞬间，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
这株金阳草，根茎粗壮，叶片上的灵气纹路清晰无比，药性几乎要满溢而出，哪里是什么“年份尚浅”？这分明已经接近三十年份！
而他记得清清楚楚，就在半个月前，他“路过”韩立的药园时，这株金阳草才刚刚破土而出，不过寸许高！
半个月，三十年！
一瞬间，一个念头如同九天惊雷，轰然在他脑海中炸响。
掌天瓶！
那个能用神秘绿液催熟一切灵植的逆天小瓶！
尽管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但顾长生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加速一分。他将金阳草在指尖转了转，仿佛真的在仔细鉴别。
片刻后，他将灵草递还给韩立，淡然笑道：“韩师弟的药园，风水确实不凡。这几株灵草长势如此喜人，仿佛得了天时地利一般，不知师弟可有什么独门诀窍？”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但“天时地利”四个字，却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韩立接过灵草的指尖，有那么一瞬的僵硬。
他猛地抬起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住顾长生的脸，试图在那平静温和的笑容之下，挖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但那双眸子，深邃如渊，平静无波，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是巧合？还是……他真的知道了什么？
韩立的心中翻江倒海，前所未有的警兆疯狂鸣响。小瓶子的秘密，是他安身立命的最大依仗，也是他绝不能对任何人暴露的终极底牌！
“顾兄说笑了，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韩立干笑一声，迅速将话题岔开，再也不提灵草之事。
顾长生却在心中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轻笑。
‘掌天瓶……果然在你身上。很好，天平的这一端，份量越来越重了。’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从这一刻起，韩立在他面前，最大的秘密已然不再是秘密。
这场无声的交锋，他已占尽上风。
又心不在焉地闲聊了几句后，心中疑云密布的韩立再也坐不住，起身告辞。
顾长生将他送到洞府门口，看着他那略显匆忙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愈发玩味。
“韩老魔，你的底牌，我已经看到了。而我的牌，你却永远也猜不透。”
他转身回到丹室，再次取出了那个盛放着逆命筑基丹的玉盒。
打开盒盖，那股磅礴精纯的灵力扑面而来，筑基大道的诱惑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竟是再次盖上玉盒，将丹药重新收了起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洞府的石壁，望向了天南某个遥远的方向。
辛如音……
这位才情绝艳、冠绝一个时代的阵法大师，她的命运，她的才华，她所掌握的一切，都是一笔无比巨大的“因果财富”。
而这枚逆命筑基丹，就是打开这座宝库的唯一钥匙。
用一枚丹药，换一个筑基期的自己，这是天下九成九修士的选择，是理所当然的道路。
但顾长生的选择是，用这一枚丹药，去撬动一个天才阵法师的命运，将她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为自己未来的惊天大棋局，布下最关键、最不可或缺的一颗棋子！
舍弃眼前的唾手可得，去图谋一个更加宏大、更加惊人的未来。
这，才是他顾长生的道！
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而明亮。
那么，这第一步棋，该如何落下？
又该如何，让那位心高气傲、身陷绝境的阵法仙子，心甘情愿地接过自己递出的这枚“救命丹药”，并让她相信……自己，能改写她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