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在旁边默默地吃着那盘桃子。
虽然味道确实比不上林轩之前给她买的那些丑桃子,但现在好像也只有这些了,总比没有强。
她很快就发现了林轩身上的异样,他此刻的神态,和那个让她感觉很不舒服的疯女人一模一样。
不过,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气息没有变,他还是他。
于是,黄泉索性继续低头吃桃子,对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毫不在意。
对她而言,只要他还在身边,就足够了。
然而,当她用余光瞥见砂金那愈发冰冷的眼神时,吃桃子的动作还是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她握着水果叉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个男人……只要他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恶意,我……绝不会留手。必须,保护好林轩。)
林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之中,他无视了砂金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夸张地摇了摇头,发出一连串故作姿态的咂嘴声,言语中的轻蔑和挑衅毫不掩饰。
“无趣,实在是太无趣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毫无意义地画着圈,目光却像毒蛇一样缠绕在砂金的身上,享受着对方情绪的变化。
“哎,看来星际和平公司是真的没人了啊~竟然派你这种货色来处理匹诺康尼的烂摊子,落寞呀……落寞了,啧啧啧。”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精准的耳光,狠狠地抽在砂金那名为“自信”与“掌控”的骄傲上。
他精心设计的牌局,还未真正开始,就被一个疯子用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掀翻了桌角。
看着黄泉将盘子里最后一块桃子送入口中,林轩知道,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砂金脸上最后一点游刃有余的慵懒坏笑也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彻骨的冷意。
林轩缓缓站起身,目光轻蔑地环顾着这个金碧辉煌、纸醉金迷的贵宾厅,用一种近乎吟唱的语调,说出了最后的台词。
“用铜臭堆砌的鸟笼,用欲望编织的蛛网,吸引着一群又一群自以为是的棋手,殊不知自己早已是蛛网上的晚餐……我对这种毫无新意的烂俗剧本,可提不起半点兴趣呢。”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喧嚣。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砂金面前,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像是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般轻声说道:
“当然……也包括你那场自鸣得意的、可笑的赌局……”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自然而然地拉起黄泉的手腕,将她从座位上带起。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在走向门口时,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向后摆了摆手,留给砂金一个潇洒而又充满嘲弄的背影。
“那么,下次再会咯。希望下一次的剧目,至少能让我稍微玩得开心一点,好吗……我亲爱的,小孔雀~”
那最后三个字,被他刻意拖长,咬字轻佻又恶劣,像是一根淬了毒的羽毛,精准地搔在了砂金最敏感的神经上。
那不仅仅是一个外号,更是一个标签,一个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贬低为华而不实的表演的、恶毒的隐喻。
林轩拉着黄泉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间奢华到令人窒息的贵宾厅。
直到厚重的门扉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将砂金阴沉的目光彻底隔绝,林轩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松开了紧绷的神经,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哎呀~这招不能瞎用,吓死个人……)
那副戏谑乖张的假面愚者面具在他脸上褪去,重新变回了那个疲惫的打工人。
黄泉任由他拉着,没有挣脱。
她能感觉到林轩掌心的湿滑和微微的颤抖。
她侧过头,淡紫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询问意味却很明显。
(你,还好吗?)
林轩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才那一番表演,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和勇气。
而贵宾厅内,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
砂金依旧维持着那个坐姿,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风暴正在酝酿。
良久,他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个被林轩赋予了全新侮辱意味的词汇。
“小……孔……雀……”
他低声重复着,随即,一声极低的、压抑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
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愉悦,只有被触及逆鳞后的暴怒和一丝……兴奋?
“假面愚者……”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金币的触感
“原来如此,是你们……也对‘钟表匠’的遗产感兴趣吗?把匹诺康尼的水搅得更浑,就是你们的‘剧本’?”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开拓者……不,或许我该称呼你为,不知名的愚者先生?”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危险、更加偏执的狂热笑容。
“你成功了。你成功地……让我对你产生了兴趣。这场游戏,现在才算真正开始。让我们看看,究竟谁,才是那个能笑到最后的……小丑。”
砂金从口袋里重新摸出那枚熟悉的砂金石筹码,指尖轻轻一弹,筹码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又被他稳稳接住。
这一次,他没有再将其抛起,而是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一场由误会和伪装开启的豪赌,已经悄然押上了所有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