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晋的指尖触碰到那缕微弱因果线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的手掌，毫无征兆地变得半透明。
如同被水浸湿的宣纸，皮肤下的骨骼与血管若隐若现，一种源自存在层面的剥离感，化作尖锐的剧痛，贯穿了他的灵魂。
“呃啊！”
程晋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这不是物理伤害，而是世界规则正在对他进行“修正”与“擦除”！他这个悖论之人，每一次动用不属于这个时间线的能力，都在加剧自身的消亡。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一股更恐怖的力量从虚空中降临。
周围的景象疯狂扭曲，色彩褪尽，声音消失。白景明惊愕的脸庞、房间的陈设、窗外的夜色……所有的一切都被抽离，化作一片无垠的、令人发疯的纯白。
无数细碎、癫狂的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钻入他的脑海，撕扯着他的理智。
这里是……意志领域！
“影之议长”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直接将他的意识强行拖入了“深渊模因”的精神核心！
在这片纯白空间中，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程晋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长、稀释，那种“存在感”被抹除的痛苦被放大了千百倍。
一个无法名状的“存在”，在纯白的正中央缓缓凝聚。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是蠕动的几何体，时而是亿万只眼睛构成的星云，时而又是一片绝对的虚无。它散发出的气息，冰冷、古老，超越了生与死的概念。
这，就是“深渊模因”的意志化身。
宏大而冷漠的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程晋的灵魂深处响起。
随着它的话语，程晋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愈发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记忆开始模糊，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面孔，正在失去色彩。
那个存在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怜悯”，充满了至高的诱惑。
永恒……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瞬间击中了程晋内心最深的恐惧。
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对抗那注定的“不存在”吗？
诱惑如潮水般涌来。只要点一下头，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就会消失。只要放弃抵抗，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安宁。
程晋的意识在剧痛与诱惑中剧烈摇晃，几乎要分崩离析。
他仿佛看到自己化作了虚无，在冰冷的永恒中漂流，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那样的永恒，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被彻底瓦解的刹那，几张面孔，如同黑暗中的火种，顽强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是渡伯撑着船，在黄泉上递给他一碗汤时，那平静而坚定的眼神。
是白景明在天台上一脸嘲弄，却又在关键时刻挡在他身前的复杂背影。
是妹妹程曦天真烂漫的笑脸，是父母温暖的唠叨。
是地府通讯录里，那些或搞怪、或严肃、或鲜活的名字与头像……
这些记忆的碎片，带着温度，带着色彩，带着独一无二的情感，在他的灵魂深处燃烧起来。
永恒……
如果永恒的代价，是遗忘这一切，是遗忘他们的笑脸和掌心的温度……
如果永恒意味着变成和眼前这个怪物一样，冰冷、死寂，视万物为尘土……
程晋猛地抬起头，那双在消散边缘的眼眸，重新燃起了骇人的光。
“那我宁愿作为一瞬间的泡影，灿烂地破灭！”
他的声音在意志空间中炸响，充满了决绝与不屈！
深渊模因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那是被蝼蚁挑衅的愠怒。
“是吗？”
程晋笑了，笑得肆意而张狂。
“你以为我的‘悖论’是诅咒？不，这是我最强的武器！”
他不再抵抗那股撕裂感，反而主动拥抱了自己“悖论存在”的本质！
轰——！
如果说深渊模因的意志是稳定、秩序、归于寂静的“真实”，那程晋的意志就是混乱、矛盾、充满变数的“虚假”！
他以自身为奇点，将这股不应存在于世的悖论之力，化作最锋利的矛，狠狠撞向了那片纯白的“真实”！
没有巨响，没有光爆。
这是一场概念层面的对冲。
在撞击的瞬间，深渊模因那庞大而古老的数据库，被程晋的悖论之力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口。
海量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程晋的脑海！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水晶铸就的璀璨文明，在歌唱中化为齑粉。
他看到了蒸汽与钢铁的巨城，在嘶吼中锈迹斑斑，归于沉寂。
他看到魔法的光辉照亮天际，最终也被无情的黑暗吞没。
世界……在不断地毁灭与重置。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无数的文明，无数的英雄，无数的挣扎与呐喊，都只是这宏大舞台上不断上演又落幕的悲剧。
在这无尽的循环画面中，他看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一次次地向“归零”发起挑战，又一次次地失败。
那个身影，与他前世的“阎王”，渐渐重合。
原来……是这样。
个人的恩怨，前世的仇恨，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渺小。
他与白景明之间的纠葛，不过是这无尽宿命悲剧下，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
一股前所未有的释然，涌上心头。他最后的复仇心结，在窥见这宏大真相的瞬间，彻底解开了。
他的意志，在这场堪称“悟道”的蜕变中，变得前所未有的纯粹、坚定！
“给我……破！”
程晋的意志化作一道光，彻底贯穿了那片纯白！
咔嚓！
眼前的纯白空间如同镜面般寸寸碎裂，周围的景象迅速恢复。
程晋猛地喘了一口气，发现自己依然站在房间里，浑身已被冷汗浸透。而对面的沙发上，那个伪装成普通人的“影之议长”，正七窍流血，浑身抽搐，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可置信。
它的精神核心，在刚才的意志对撞中，被程晋彻底击溃了！
程晋一步上前，手掌按在他的天灵盖上。
“搜魂。”
残存的、破碎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一张不完整的“归零议会”成员名单……
一些关于“最终计划”的碎片……
以及……
一个让程晋瞳孔骤然收缩的新线索。
议会的下一个清洗目标，赫然指向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闻道阁！
程晋缓缓抬起头，看向一旁刚刚从精神冲击中缓过神来，脸色苍白的白景明。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但那股刻骨的恨意已经荡然无存。
“老白，”程晋的声音平静而沙哑，“我们之前的账……一笔勾销了。”
白景明一愣。
程晋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
“现在，我们有更大的麻烦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