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的伤势在于吉留下的药方调理下,一日好过一日。
苍白的面容逐渐有了血色,那双锐利的眼眸也重新燃起了往日的锋芒,只是偶尔剧烈的咳嗽和医嘱的约束,提醒着众人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留下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
他开始在榻上处理一些紧要军务,但更多的具体事务,依然由周瑜与你承担。
周瑜依旧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副手与挚友,他将内外事务打理得滴水不漏,对孙策的关怀无微不至。
然而,你敏锐地察觉到,他与你之间那道无形的墙,非但没有因共同度过危机而消融,反而更加厚重了。
他不再与你进行任何超出公务之外的交流,甚至在你提出某些涉及荆州或北方事务的建议时,他会用一种极其冷静、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你,仿佛在评估你每一个字背后的深意。
“鹤月对荆州事务,似乎格外关切。”一次军务会议后,他状似无意地提起,语气平淡,却让你心中警铃微作。
你面色不变,从容应对:“江东与荆州毗邻,刘表态度暧昧,曹操势大,多了解一分,便多一分稳妥。且我名下有些商队往来荆扬,多留意些,也是为江东探听消息。” 你将动机归结于江东利益和自身商业,合情合理。
周瑜闻言,只是深深看了你一眼,未再多言,但那目光中的探究,却并未散去。
你知道,周瑜的智慧与敏锐,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你的不寻常,那份超然物外的气质,那份对北方似乎过于“巧合”的关注,都让他无法完全将你视为一个纯粹的江东谋士。
你不得不更加小心。在协助周瑜处理江东政务、巩固孙策统治的同时,你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那条悄然连接新野的暗线上。
你利用“通达”货栈的便利,以拓展生意为名,加大了与荆州,尤其是襄阳、新野方向的贸易往来。
运送的货物多是江东的特产、食盐、布匹,偶尔也会夹带一些不那么显眼,却对初创势力极为有用的物资,如品质上乘的药材、少量的精铁等。
这些物资通过层层转手,最终总能有相当一部分,以各种“合理”的方式,流入新野刘备的军中。
同时,你通过“墨香阁”筛选出的几个背景干净、机敏可靠的寒门士子或落魄文人,以游学或寻找机会的名义,被“无意中”引导前往荆州,最终辗转抵达新野附近。
你给他们的指令并非直接投效,而是观察、等待,在刘备招贤纳士时顺势而为,首要任务是站稳脚跟,传递信息。
这一日,你接到了来自新野方向的第一条有效反馈。密信由你派去的人写成,用语谨慎: “已抵新野地界。刘皇叔仁德之名不虚,虽兵微将寡,城池简陋,然百姓归心,军士用命。近日正广招贤才,不论出身。吾等将依计而行,觅机接近。此地虽小,然气象一新,迥异他处。”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是一种在困顿中勃发的生机,以及对刘备其人的初步认可。这让你倍感欣慰。
你知道,这条线已经初步打通。虽然力量微薄,远水难解近渴,但这意味着你不再是被动地等待和担忧,而是真正开始有能力去影响、去辅助那远方的理想之火。
你将这封密信小心焚毁,望着跳动的火焰,心中思绪万千。江东的基业在孙策和周瑜的手中日益稳固,繁华似锦。
而新野的刘备,则在困顿中艰难求存,默默积蓄。你身处这繁华之地,心却系于那遥远的弹丸小城。
“鹤月,”孙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他恢复得很快,已能勉强下地行走,此刻正倚着门框看着你,眼神复杂,“你总是这般……心事重重。可是在江东,有何处不顺心?”
你迅速收敛心神,起身迎他:“伯符兄怎么来了?医官嘱咐需静养。” 你扶着他坐下,避开了他的问题。
孙策握住你的手腕,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目光紧紧锁住你:“告诉我,鹤月。我要听真话。留在我身边,助我成就霸业,不好吗?这江东,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施展抱负?”
他的话语直接而炽热,充满了霸主的自信与对你志在必得的决心。经历了生死考验,他对你的执念似乎更深了。
你看着他眼中不容错辨的情意与期待,心中无声叹息。
江东很好,孙策待你极厚,周瑜亦是难得的知己(若非那尴尬的情感)。
但你的抱负,从来不在这一隅之地,你的心,早已许给了那颠沛流离却始终不改其志的仁德之主。
“伯符兄知遇之恩,竹永世不忘。”你垂下眼睑,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平静却坚定,“竹之志向,在于天下安宁,百姓乐业。无论在何处,只要于此有益,竹便心满意足。”
你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清晰地划出了界限。
孙策盯着你看了良久,最终缓缓松开了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好,好一个‘天下安宁’!我孙伯符,定会打下这天下,届时,再看你鹤月,志向何在!”
他话语中的决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让你心中微沉。
送走孙策,你独立窗前,江东的月色皎洁,却照不透你心中的重重迷雾。
周瑜的审视,孙策的执念,刘备的困境……你仿佛站在了无数条道路的交汇点,每一条都充满诱惑,也布满荆棘。
袖中玉骰传来温热的感应,既指向江东这越来越深的漩涡,也清晰地指向了江北的新野。
心各一方,身陷局中。这盘跨越长江的棋局,你该如何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