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州牧府。
刘表正强撑着病体,与蒯良、刘先等几位核心幕僚商议如何应对东面的战事,心中还存着一丝张允能够一举击退吕布,收复江夏的侥幸。然而,当看到文聘搀扶着衣衫褴褛、满面烟尘、神色惊惶的蒯越跌跌撞撞闯入议事厅时,刘表心中那点侥幸瞬间粉碎,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只见蒯越发髻散乱,官袍被火星燎出几个破洞,脸上还带着擦伤和烟灰,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从容谋士风范?文聘虽然好些,但甲胄上也是血迹与烟尘混杂,眉宇间充满了疲惫与凝重。
“主……主公!”蒯越见到刘表,未语泪先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嘶哑悲怆,“罪臣蒯越……无能!愧对主公重托啊!”
刘表见状,心中一紧,猛地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急声问道:“异度!快起来!究竟……究竟发生了何事?张允呢?黄祖呢?大军何在?”
蒯越被文聘扶起,涕泪交加,将安陆之战如何惨败的经过断断续续道来:如何连日猛攻,第四日终于破城;如何入城庆功,疏于防范;如何中吕布火攻奸计、如何陷入火海炼狱、如何仓皇突围、张允黄祖如何相继战死、自己如何险些被擒、幸得文聘拼死救援才侥幸逃脱的经过,断断续续,却又惊心动魄地讲述了一遍。尤其提到三万大军葬身火海、主将副将双双阵亡时,更是泣不成声。他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吕布狠辣计策的恐惧和对己方疏忽的悔恨。
“……大火!漫天的大火啊主公!”蒯越声音颤抖,“安陆已成一片焦土!三万将士……三万将士啊!或葬身火海,或死于乱军……张允将军、黄祖太守……他们……他们皆力战阵亡了!”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刘表听着蒯越的哭诉,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烦恶欲呕,咳嗽得更加剧烈,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亲侍连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
“三……三万大军……就这么……没了?”刘表的声音虚弱而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张允、黄祖……都死了?那吕布……吕布军竟……竟如此凶悍勇猛?!”
文聘此时也单膝跪地,沉痛禀报:“主公,吕布麾下,非止其一人骁勇。其部将赵云、张辽等,亦皆勇猛。更兼其用兵狡诈狠辣,防不胜防。此次安陆之败,非战之罪,实乃中了彼之奸计!”
蒯良、刘先等人也是听得面无人色,冷汗直流。三万荆州精锐,几乎是襄阳能动用的机动兵力大半,竟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这对荆州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刘表瘫坐在榻上,面如死灰,喃喃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吕布大军不日便将兵临城下,这……这襄阳……该如何是好?”
蒯越勉强稳住心神,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进言道:“主公,当下局势危急,悔恨无益。吕布新胜,士气正盛,其兵锋不日必将直指我襄阳!当务之急,是立刻加强襄阳守备!”
他具体建议道:“应立即动员全城军民,多备滚木、礌石、火油、箭矢等守城器械,日夜赶工,加固城防!同时,下令将襄阳周边各县、各坞堡的存粮,全部紧急调运入城,实行坚壁清野之策!绝不能让吕布在城外获得任何补给!如此,或可倚仗襄阳城高池深,与之周旋!”
一旁的蒯良也立刻附和:“异度所言极是!襄阳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只要我等上下一心,未必不能守住!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
别驾刘先也道:“蒯公兄弟言之有理,唯有坚守,以待时变。或可再遣使往北,催促张绣速速发兵来援!”
听到几位重臣都主张坚守,刘表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病急乱投医,此刻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刘表都想抓住。他勉强振作精神,连连点头:“好!好!就依异度之言!快!快去办!”
他看向侍立一旁的王威和文聘:“王威!文聘!”
“末将在!”二将出列。
“命你二人全权负责襄阳城防事宜!王威负责城内治安、征调民夫、督造器械!文聘,你熟悉军务,负责调配兵力,布置城防,并将周边粮草尽数运入城中!务必在吕布大军到来之前,做好万全准备!”
“末将遵命!”王威、文聘慨然领命。
随着命令下达,整个襄阳城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忙碌之中。士兵们奔跑着加固工事,民夫被驱赶着搬运守城物资,城外则开始上演强行征粮、焚毁来不及运走物资的混乱景象。曾经繁华安宁的荆州治所,此刻已被战争的阴云彻底笼罩,人人自危。刘表坐在空旷了许多的议事厅内,听着外面传来的喧嚣,咳嗽声久久不绝,心中充满了末路的悲凉。
翌日,蔡瑁率领荆州水军主力,浩浩荡荡返回了襄阳。他第一时间入州牧府拜见了刘表。
府内气氛依旧凝重。蔡瑁一身戎装,面带“沉痛”与“疲惫”,面对惊魂未定的刘表,蔡瑁早已备好说辞。禀报道:“主公!末将在汉口与吕布水军连日对峙,大小数战,虽折损了些许船只,但成功将甘宁、苏飞主力牵制在夏口,使其无法支援安陆陆战!末将本欲待张允将军破敌后,水陆并进,合击吕布!岂料……岂料天不佑我荆州,张允将军竟……竟遭此大难!末将闻讯,心急如焚,恐襄阳有失,故即刻率水军回援,以保根本!”
刘表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且蔡瑁带回了他的水军主力,比起全军覆没的张允,已是“难能可贵”。他非但没有责怪,反而温言抚慰:“德珪辛苦了!吕布狡诈,其水军得甘宁、苏飞之助,确非易与之辈。你能保全水军主力归来,已是大功一件!暂且回去好生歇息,襄阳防务,还需倚仗于你。”
蔡瑁心中暗松一口气,连忙谢恩,退出了州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