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藤台的晨光总带着藤叶的清香。守穗睁开眼时,发现掌心多了片新抽的芽——是声纹藤的新枝,芽尖沾着星尘,指向星海的某个方向。
“又有新的信号了。”阿禾不知何时站在藤架旁,手里捧着卷星图,图上用缘丝标着个陌生的坐标,“探测仪收到断断续续的‘求缘波’,像是有生灵在试着连接星途网,却总差最后一步。”
守穗展开星图,坐标旁的星文模糊不清,只认得“荒星”二字。她指尖抚过声纹藤的新芽,芽叶立刻展开,浮现出零碎的画面:干裂的土地上,有人用石块拼着星轨的形状,身边摆着几株奄奄一息的植物,像在祈求生机。
“是没加入星途网的孤星。”雾芽凑过来看,手里还攥着刚编的“引缘结”,“我跟你们一起去!上次在迷雾星系学的本事,正好能用上。”
出发的星舰上,除了守穗和银纹,还多了几个新伙伴:隙影族的小雾——首领的孩子,能在雾中辨明方向;静默星的语者——他的星络手势能安抚躁动的能量;还有灰砾星的少年石生,背着一麻袋混了合心种的麦种,说要让荒星长出第一片麦田。
星舰驶出星门时,万藤台的总穗突然发出绵长的音,缘丝上的信物纷纷颤动,像在道别。守穗回头望,见阿禾正将他们的新坐标织进总穗,藤根玉的光顺着穗丝流淌,在星空中画出条淡绿的路。
“总穗在给我们指路呢。”石生扒着舷窗,眼里闪着光,“俺爹说,当年你们第一次去灰砾星,总穗也亮过,后来就长出了麦子。”
荒星的大气层很薄,阳光直射在地表,泛起刺眼的白光。星舰着陆时,起落架差点陷进沙里——这里的土比灰砾星更贫瘠,连石头都透着焦渴。
“有人吗?”雾芽对着空旷的荒野喊,声音被风卷着散开,没什么回应。倒是声纹藤的新芽突然剧烈抖动,往东北方倾斜。
跟着藤芽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片低矮的石屋。石屋前,个裹着麻布的老者正跪在地上,用枯树枝在沙里画着星轨,身边的孩子捧着个破陶碗,碗里盛着浑浊的水,小心翼翼地浇在一株枯草上。
“是‘祈星族’。”银纹调出资料,“传说他们是古老星轨的守护者,却因恒星能量衰退,渐渐被星海遗忘。”
老者听到脚步声,警惕地抬起头,手里的树枝立刻挡在孩子身前。直到看见守穗腕上的共生印记,树枝才慢慢放下,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光:“是……星途网的人?我们发了三十年的求缘波,以为早就没人听了。”
“星途网的耳朵永远醒着。”守穗蹲下身,将石生递来的麦种撒在老者画的星轨旁,“这些种子混着合心种,能在沙里扎根,我们教你们种。”
小雾扇动翅膀,雾丝落在枯草上,草叶竟泛起了绿意;语者用星络画了“甘泉”的符号,符号落地处,沙里渗出点点水珠;石生则脱下外套,跪在地上教老者翻土,动作和当年阿麦教他时一模一样。
老者的孩子怯生生地递过陶碗,碗沿缺了个口,却洗得很干净。守穗接过碗,往里面滴了滴冰髓泉,浑浊的水立刻变得清澈。“喝吧,”她说,“以后会有更多的水。”
夜里,石屋旁燃起了篝火。祈星族的人围坐过来,老者用沙哑的声音唱起古老的星歌,歌词里记着荒星曾经的模样:有河流,有森林,有会发光的花。声纹藤的藤叶随着歌声起伏,将歌词转化成光纹,映在夜空上,像在重演那段过往。
守穗忽然明白,所谓“求缘”,从不是单方面的索取,是困在孤星上的人,从未放弃过“还有人记得我们”的期盼。而星途网的意义,就是让这份期盼,总能等到回应。
离开前,祈星族的孩子用陶碗装了捧荒星的沙,送给守穗:“爹说,这沙里有我们的根,带着它,就像我们跟着你们走了。”
守穗将沙撒在声纹藤的根部,藤立刻长出新须,顺着星轨往荒星深处蔓延。“等麦子熟了,”她对老者说,“总穗会来接你们,万藤台的藤架上,早给你们留了位置。”
星舰返航时,荒星的沙在舷窗上画出淡淡的痕,像一封写在风里的信。守穗望着那片渐渐缩小的土地,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有麦浪翻滚,有星络流转,有属于祈星族的新故事,被织进总穗的纹路里。
声纹藤的新芽又指向了新的坐标,银纹的星图上,未点亮的光点越来越少。守穗摸了摸腕上的印记,上面又多了道属于荒星的浅黄纹路,像撒了把温暖的沙。
下一站会是哪里?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星途还在延伸,穗语还在传递,而他们,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