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第一场雨,洗绿了天衍山的石阶。少女——如今已被孩子们唤作“槐姑娘”,正蹲在老槐树下,将槐生留下的木剑轻轻插进土里,剑柄朝上,青蓝色的剑穗在风里轻扬,像在招手。
“槐姑娘,安神草发芽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跑过来,手里捧着株嫩绿的芽,叶片上还挂着雨珠,“郎中爷爷说,这草能长到跟剑心碑一样高呢。”
槐姑娘笑着点头,将草苗种在木剑旁。雨水顺着剑身滑落,渗进泥土里,仿佛在给木剑“扎根”。她想起槐生临终前的话:“剑不一定非要握在手里,种在土里,也能长出新的希望。”
这日,书斋的掌柜带着一群孩子来了,他们手里捧着新刻的木剑,剑身上都拓着“守心”二字。“城里的孩子听说天衍山的故事,都想来学剑。”掌柜指着孩子们,“他们不要厉害的剑招,就想学‘立剑式’,说这样写毛笔字能更稳。”
槐姑娘领着孩子们在剑心碑前站桩,春雨打湿了他们的衣裳,却没人肯动。最小的孩子攥着木剑,小脸憋得通红,嘴里还念叨着书斋话本里的句子:“心稳了,手就稳了;手稳了,笔就稳了……”
掌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突然拿起毛笔,在随身携带的宣纸上画了起来。笔尖饱蘸雨水,在纸上晕出淡淡的墨痕,像一幅写意的“雨中练剑图”。
“这画要刻成书斋的书签,”掌柜笑着说,“就叫‘天衍春韵’,让每个看书的人都知道,春天的剑,是带着雨香的。”
雨停时,万剑冢传来一阵清越的剑鸣,比往常更悠长。槐姑娘带着孩子们去看,只见阿九剑窟旁的石壁上,竟新冒出几株凝灵草,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流转,像无数颗小小的星音石。
“是阿九前辈在应和呢。”一个孩子仰着脸说,手里的木剑突然轻轻颤动,剑柄的星音石亮了一瞬。
槐姑娘摸着孩子的头,突然明白,所谓“剑影长青”,从不是剑本身不朽,是那些与剑相关的念想,能像草一样,在岁月的缝隙里顽强生长,春去秋来,生生不息。
初夏,南疆的传信鸟带来个巨大的竹篮,里面装着雨林的荧光草种子和孩子们画的画——画上,天衍山的老槐树下,各族的孩子手拉手练剑,天上的星群像一柄巨大的木剑,守护着这片土地。
槐姑娘将种子撒在剑心碑周围,又把画贴在剑庐的墙上,与星砂剑谱、书生的话本、郎中的药草图挤在一起,像一面拼满人间烟火的墙。
夜里,她坐在竹椅上,翻看槐生留下的札记。最后一页是片干枯的槐叶,叶上用星砂写着一行小字:“剑的终点,是让更多人不必用剑。”
槐姑娘抬头,望向窗外。老槐树的新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木剑插着的地方,竟冒出了一点嫩绿的芽——是槐树的新枝,绕着剑柄悄悄生长,像在给木剑系一条天然的剑穗。
她知道,故事还在继续。
就像春雨总会滋润大地,就像新叶总会挂满枝头,那些藏在剑影里的温柔与坚定,会永远在时光里流转,让每一个春天,都长出新的希望,让每一寸土地,都记得“守心”的重量。
而天衍山的风,会带着这新叶的清香,带着春雨的湿润,带着孩子们的笑声,永远吹下去,吹向比春天更远、比希望更长的地方。
因为,剑心长青,岁月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