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絮十九年的初雪落满碎星岛时,合星碑前的共鸣林已落尽了叶,枝丫上却挂满了虹色的声脉线,像串永不熄灭的灯。最老的那棵沙纹树树皮斑驳,却仍在风中哼着《逐星歌》的片段,树洞里藏着石三当年埋下的星音石碎片,碎片上的星纹与合星碑的光带相连,将落星原的风沙气带进了冬日的宁静。
“爷爷说,歌树不会真的老,”石小树的儿子石芽蹲在树旁,往树洞里塞了块新的星麦饼,饼屑落下,树身竟轻轻颤动,弹出个温暖的音符,“它们只是把力气攒起来,等春天再唱新的歌。”
阿萤的小鱼已变成了巨大的光鱼王,鱼鳍展开能遮住半座合星坊,它的鳞片上刻满了各域的声纹,游动时,鳞片相碰就发出《万域谣》的旋律。它不再远行,只守在合星碑旁,用鱼尾拍打着地面,将声脉线的震动传到地下,滋养着共鸣林的根系,像位沉默的守护者。
“光鱼王在给树讲故事呢,”阿萤的女儿阿星指着光鱼王的鳞片,鳞片上的雾隐泽纹正在闪烁,映出雾鸟盘旋的虚影,“它说雾隐泽的歌树结了新的雾绒果,等雪化了就送来,让咱们的树也尝尝雾的味道。”
风长老的《星轨志》第四代传人正在编纂“声脉年鉴”。新页上不再画声脉图,而是记录着各域的新故事:焚风谷的火纹石上,孩子们用指尖画出了新的火纹谱;寂冰原的冰镜前,星音族的雏鸟教冰原的小兽辨认冰纹;回音崖的崖壁上,有人刻下了《万域谣》的三叠响版本,风吹过时,整座崖都在合唱。
“这叫‘声脉生息’,”年轻的传人在年鉴旁画了个发芽的种子,“图会画满,但故事永远写不完,就像雪会停,春天会来,新的歌声总会在不经意间响起。”
星音族的老星人在冬末安详离世,临终前,他让族人将自己的尾羽埋在共鸣林里。尾羽入土的那天,合星碑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共鸣林的树都朝着尾羽的方向倾斜,枝丫上的声脉线交织成虹色的羽影,像老星人仍在展开尾羽与大家和鸣。
“他只是变成了声脉的一部分,”星音族的年轻星人望着虹色羽影,尾羽的虹光与羽影相融,“以后咱们唱歌,他都会听见,都会跟着应和。”
开春时,石芽在合星碑旁种下了颗新的歌籽——这是用各域的声纹核混合培育的“万声籽”。他浇上融雪水与新酿的“续声酿”,阿星让光鱼王的鳞片碰了碰歌籽,星音族的雏鸟对着歌籽唱起《新程谣》,歌籽“啵”地裂开,冒出的芽尖同时亮着落星原的沙黄、焚风谷的赤红、雾隐泽的朦胧……像颗浓缩了万域色彩的星。
“这是‘新声芽’!”石芽拍手,芽尖颤动的瞬间,合星碑的光带突然向外延伸出无数细线,指向那些尚未被声脉触及的角落,“它要去所有没去过的地方,唱所有没唱过的歌!”
我望着那颗在春风里舒展的新声芽,听着它与光鱼王的鳞片相碰发出的轻响,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从不是守着过去的歌声,是像这颗新芽一样,带着所有走过的路、听过的歌、爱过的人,去迎接未知的风景,去唱出属于未来的旋律。
而在声脉的远方,某片从未有过歌声的土地上,风正竖起耳朵,等着新声芽的到来,等着那第一段属于那里的歌,等着让这场跨越了星絮十九年的共鸣,在时光里继续生长,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