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絮八年的夏浪拍打西极星港时,星晶船载着合星树的歌籽与碑鸣酿,顺着环星碑铺就的音轨航迹,驶向了回音湾。湾口的浪花泛着虹色的光,拍击礁石的声响竟与《碑鸣谣》的前奏相合,像群守在门口的歌者,等着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伴奏。
“这湾水真能记歌?”石三趴在船舷上,往海里丢了块星音石碎片,水花炸开的瞬间,湾里突然响起幼鸟们的啾鸣,惊得他差点掉下去,“好家伙!连去年的声音都记着呢!”
回音湾的沙滩是银色的,沙粒里嵌着细碎的星晶,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跟着船歌打拍子。星音族的星人早已在滩上等候,他们的虹色尾羽扫过沙地,画出串音符,音符落地,就变成小小的浪花,托着星音谷的歌籽漂向我们。
“要让两界的歌籽在湾底扎根,”为首的星人笑着说,尾羽指向湾中央那片发光的水域,“那里的‘忆浪石’能记下所有声音,歌树长在石上,就能唱出两界所有的老歌与新曲。”
忆浪石的礁石群在湾中央泛着蓝莹莹的光,石面上布满天然的凹槽,浪涛涌过,凹槽就发出不同的音调,像架巨大的海底琴。我们将合星树的歌籽与碑鸣酿的酒液混在一起,撒向礁石群,阿璃弹起《浪谱谣》,星音族的星人用歌声引导,浪花立刻托起歌籽,送进礁石的凹槽里。
“扎根了!”阿禾指着块最大的忆浪石,凹槽里的歌籽“啵”地裂开,冒出的绿芽带着虹色的边,芽尖一碰礁石,整座礁石群突然发出轰鸣,竟将《双树谣》《星轨合》《碑鸣谣》连起来唱了一遍,“它在复习所有的歌!”
石三往礁石的凹槽里倒了些碑鸣酿,酒液与海水相融,浪花立刻泛起金虹双色的光,光里浮现出碎星岛的花田、星音谷的瀑布、西极星港的环星碑,像场流动的记忆画展。“这酒能让浪花显影!”他拍着大腿,“以后想谁了,就来这儿倒点酒,浪花能把念想映出来!”
风长老的《星轨志》摊在沙滩上,新页上画着回音湾的浪谱图——浪涛的起伏对应着音符的高低,礁石的凹槽就是谱线,最神奇的是,图上的浪花会随着真实的潮汐轻轻晃动,像幅活的画。“这叫‘浪谱歌’,”他在图旁批注,“海水为纸,浪花为墨,所有说不出的念想,都能让浪涛唱出来。”
归墟城的画舫听说了回音湾的奇事,纷纷摇着船来听浪。有位画舫上的姑娘对着浪花唱了段《思归谣》,浪涛立刻应和,映出她远方的家乡;有位老舵手哼起年轻时的船歌,浪花就托起艘小小的星晶船虚影,在他面前晃悠,像在重温旧梦。
“这湾成了‘念想湾’,”石三望着画舫上的人影,“以后两界的人想念彼此了,不用写信,来这儿唱首歌,浪花都能传到。”
星音族的幼鸟们在湾面上练习俯冲,翅尖划过浪涛,就激起串银亮的音符,与忆浪石的歌声相和。有只幼鸟突然对着浪花啾鸣,浪涛竟映出碎星岛花田的歌树,树旁的光鱼正对着海面张望,像在回应。
“它们在互相看呢!”阿禾笑着说,光鱼从她袖中飞出,跃入湾中,鱼鳍划出的银线与幼鸟的虹影交织,浪花里的两个身影渐渐靠近,像隔着星海握了握手。
离开回音湾时,我们在最大的忆浪石上刻了个小小的虹羽盟徽。星音族的星人说,以后无论谁来,只要对着盟徽唱段《浪谱谣》,就能唤醒礁石群的记忆,听到所有关于相遇与约定的歌。
星晶船驶离湾口时,浪花仍在唱着《浪谱谣》,歌声顺着星轨航迹蔓延,与环星碑的鸣响、合星树的叶语连成一片,像条贯穿星海的音带。石三回头望了望,突然哼起了新学的调子,浪涛立刻跟着应和,将他的歌声送向了远方。
我望着回音湾渐渐模糊的银色沙滩,听着浪涛里藏不尽的歌声,突然明白,所谓牵挂,从不需要刻意言说。就像浪花能记下所有的旋律,就像礁石能共鸣所有的念想,我们与星音族的故事,早已融进了风里、浪里、星轨的每段和声里,无论相隔多远,只要有风吹过,有浪涛响,就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而下一次潮起时,回音湾的浪涛定已记下了更多的歌,等着每个带着念想的人,来这里轻轻唱,慢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