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絮九年的春风吹绿星音谷时,盟果种子发的新树已亭亭如盖。树干是银蓝色的,叶片却一半带着碎星岛的翠绿,一半泛着回音湾的虹光,风穿过枝丫,竟能同时唱出《鸣藤曲》《浪谱谣》《双树谣》,引得谷里的星子果都跟着轻轻摇晃,像在打着节拍。
“这树成了‘万曲树’!”星音族的幼鸟们早已褪去稚气,虹色的羽翼在阳光下闪着光,它们落在枝头,用喙啄击不同的叶片,就能拼凑出完整的《跨星宴》,“比忆浪石记的歌还全!”
星音族的星人站在树下,尾羽轻扫过树根,那里埋着听星涧送来的虹色尾羽。尾羽与树根的星纹相融,在地面织出张银亮的声纹网,网里浮动着人间的景象:碎星岛的花田飘雪,听星涧的鸣藤抽芽,回音湾的浪涛映出合星坊的暖炉,像场流动的人间画展。
“这是‘念网’,”为首的星人笑着说,尾羽指向网中碎星岛的画面,“只要对着万曲树唱段《思归谣》,网里就能显出想念的人在做什么,比传信石还方便。”
风长老的《星轨志》摊在万曲树下,新页上画着星音谷的“新树谣谱”。谱子的开头是星子瀑布的轰鸣,中间混入听星涧的藤语,结尾则藏着碎星岛的鸟鸣,最妙的是,谱子边缘画着圈小小的虹羽盟徽,徽上的羽毛会随着歌声轻轻颤动。
“这叫‘星音合’,”他用星髓墨水在谱旁批注,“万曲树把所有听过的调子都织成了新谣,就像我们把两界的故事,都缠进了彼此的星轨里。”
阿璃抱着木琴坐在树下,琴上的虹羽琴弦与万曲树的叶片共鸣,弹出的《新树谣》里,既有星音族的婉转唱腔,又有人间的质朴旋律。琴声飘过,树上的叶片纷纷落下,在空中拼出串星轨图,图上的每个节点,都标着一场相聚的日期——跨星宴、虹羽盟、歌树盟……像串珍珠般璀璨。
石三往树洞里倒了些新酿的“万曲酿”,酒液是金虹双色的,混着星子蜜与星麦香。酒液刚入洞,万曲树突然剧烈摇晃,所有叶片同时发声,将这些年两界唱过的歌都连起来唱了一遍,惊得谷里的星雪都开始融化,汇成小小的溪流,溪流里漂着星子果的花瓣,像在跟着歌声漂流。
“这酒能唤醒树的所有记忆!”石三拍着树干笑,“以后谁忘了哪段旋律,来这儿倒点酒,树准能帮着想起来!”
阿禾的光鱼在万曲树的枝丫间穿梭,鱼鳍扫过的叶片会亮起银光,银光照亮的地方,就浮现出对应的人间场景:她在碎星岛教幼鸟学飞,石三在合星坊酿酒时沾了满脸麦粉,风长老在《星轨志》上画下第一笔星音族的模样……光鱼停在最亮的一片叶上,叶上的画面是跨星宴那晚,所有人围着暖炉举杯,笑容比火光还暖。
“光鱼在看旧时光呢,”阿禾轻声说,指尖触碰叶片,画面里的自己突然回过头,对着她笑了笑,仿佛能穿透时光打招呼,“它也在想以前的日子。”
星音族的幼鸟们长大了,已能独自驾着石语花往返两界。它们衔来星音谷的新蜜,蜜里泡着万曲树的嫩叶,说要让人间的朋友尝尝“歌味蜜”。石三尝了口,蜜在舌尖化开,竟品出了《新树谣》的调子,甜得心里都泛起了暖。
风长老的《星轨志》上,“新树谣谱”的末尾,多了行小小的字:“星轨会老,歌声不灭;山海会远,念想不变。”
离开星音谷时,万曲树的叶片纷纷转向我们,唱起了《送别谣》的新编版本,里面混着碎星岛的鸟鸣与回音湾的浪声。星音族的星人说:“等秋天星子果熟了,就用果壳做新的星晶谱,托幼鸟送到合星坊,让《新树谣》在人间也长出新的段落。”
幼鸟们排着整齐的队形送我们到谷口,虹色的羽翼在阳光下连成片,像道跨越星谷的虹桥。它们最后唱了段《再会谣》,歌声顺着星轨飘向远方,与万曲树的叶语、星子瀑布的轰鸣混在一起,温柔得像场不会醒来的梦。
我望着万曲树在风中摇曳的身影,听着它唱不尽的新旧歌谣,突然明白,所谓永恒,从不是定格的瞬间,是像这棵树一样,把每次相遇都长成枝丫,把每段旋律都酿成年轮,让所有的温暖与牵挂,都能在时光里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而碎星岛的合星坊里,石三定已酿好了新的万曲酿,阿璃的木琴上也定已添好了新的琴弦,等着秋天星子果熟时,再为《新树谣》,添上最甜的一段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