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清晨,暑气未盛,四合院里还带着些夜露的清润。天刚蒙蒙亮,李家的灯就亮了。
何雨水昨晚就歇在了李家,和李雪姣挤在一张床上。她几乎没怎么合眼,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公式和知识点。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却又被窗外的鸟鸣惊醒,心头一阵发紧。
“雨水姐,醒醒!该起来啦!”李雪姣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少女特有的朝气,“我妈特意给咱俩煮了鸡蛋,吃了好去考试!”
何雨水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坐起身。看着李雪姣已经穿戴整齐,头发也梳得利利索索,心里那股紧张感稍稍被冲淡了些。她深吸一口气,也赶紧起身收拾。
堂屋里,饭菜的香气已经弥漫开来。王秀兰系着围裙,正小心翼翼地把两个煮好的鸡蛋从锅里捞出来,放在凉水里浸着。李建国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看报,时不时抬眼看看厨房方向。
“雪姣,雨水,快过来吃饭!”王秀兰招呼着,把两个剥得光溜溜、冒着热气的白煮蛋分别放进两个姑娘面前的碗里,又端上稀饭和一小碟咸菜,“快趁热吃,这鸡蛋是今早家里养的母鸡下的的,特意给你们煮的,一人一个,吃了有力气好好考!”
在那个物资还不算特别宽裕的年月,一人一个水煮蛋,已是相当“奢侈”的鼓励。何雨水看着碗里那个圆润温热的鸡蛋,再看看对面李雪姣碗里同样的一份,一股暖流猛地涌上心头,鼻子微微发酸。她家里,傻柱昨晚又不知醉到哪里去了,灶台冷冰冰的……
“谢谢王婶!”何雨水低着头,声音有点哽。
“谢啥,快吃!”王秀兰拍拍她的肩膀,眼神慈爱,“甭紧张,就跟平时做卷子一样。”
李建国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看向两个即将奔赴考场的女孩,脸上露出难得的温和笑意:“建国叔也给你们加加油!小鬼头们,记住喽,考场如战场,要沉着冷静!把你们平日里学的本事都使出来,问题不大!考场上别慌神儿,看清题目再下笔。”
“知道了爸!”李雪姣脆生生地应道,咬了一口鸡蛋,满脸自信。
何雨水也用力点点头:“嗯,谢谢建国叔!”
这时,李成钢也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上制服,显得格外精神利落。他扫了一眼两个妹妹,目光落在她们放在桌边的文具袋上:
“都检查好了?准考证、钢笔、铅笔,墨水注满没、尺子、圆规……都带齐了没?再仔细看看,别临到考场门口才发现少了啥,那可抓瞎了。”
“哥,都检查三遍啦!绝对没问题!”李雪姣拍着胸脯保证。
何雨水也连忙打开自己的布袋子,认真清点了一遍:“嗯,都带了成钢哥。”
简宁端着碗稀饭坐下,看着两个姑娘,笑着说:“成钢提醒得对,进考场前再最后确认一遍文具。我当年中考的时候啊,也是紧张得不行,后来发现深呼吸特别管用,拿到卷子别急着写,先通读一遍,心里就有底了。遇到一下子卡壳的题也别慌,做个记号先跳过去,把能稳稳拿下的分都拿到手,最后再回来啃硬骨头。时间分配也很重要……”她将自己的经验娓娓道来,语气平和,带着过来人的沉稳,有效地安抚了何雨水那颗紧绷的心。
何雨水认真听着,心里那份因为来自傻柱的无视而产生的孤寂和委屈,在李家这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殷切关怀的晨光里,被熨帖得温温热热。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那个珍贵的鸡蛋,感受着蛋白的嫩滑和蛋黄的醇香,这滋味不仅仅是营养,更是沉甸甸的被珍视的感觉。亲哥哥傻柱,明明知道她今天人生大考,别说鸡蛋,连口热乎饭都没想着给她准备……这强烈的对比,让她眼眶发热,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把那份汹涌的感动和酸涩都嚼碎了咽下去。
吃饱喝足,李成钢推出他那辆擦得锃亮的二八自行车:“我先送你们去考场门口,再回来接你嫂子去上班。上来吧!”
李雪姣欢呼一声,熟练地跳上后座。何雨水也被简宁轻轻推了一把,坐上了车梁。李成钢长腿一蹬,自行车稳稳地驶出胡同,在晨曦微光中,载着两个奔赴未来的姑娘,朝着考场的方向而去。王秀兰和李建国站在院门口,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才转身回去。
一天的考试结束,夜幕降临。
李成钢骑着车,小心翼翼地载着已经怀孕近九个月、腹部明显隆起的简宁,缓慢而平稳地穿行在胡同里。他格外注意着路上的颠簸,简宁则一手扶着腹部,一手轻轻抓着丈夫腰侧的衣服。
“雪姣和雨水都考完了,不知道雪姣那丫头考的怎么样?”李成钢问道,声音都比平时轻柔了些。
“嗯,都考完了家里也松了一口气,雪姣应该考的不错,她底子不错,我又指导了她一下写作要点,”简宁道。
进了家门,听到小屋内缝纫机轻微的“哒哒”声和低声说话的声音。李成钢先扶着简宁在屋内的椅子上安稳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这才和她一起走小屋。
小屋灯光下,那台锃亮的缝纫机前坐着的是王秀兰。李雪姣和何雨水一左一右站在旁边。王秀兰正一边操作,一边讲解着:“看,这脚踩踏板的劲儿要均匀,不能时快时慢,手扶着布片要随着针走,轻轻送过去...”
桌上摊着几块布头和一些简单的布片。
“哟,这是开班啦?”李成钢笑着走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简宁身上,确认她靠着门框站得稳当,才放下心来。
“考完试了,让她们学点实在的。”王秀兰停下动作,抬起头,“雪姣想学,雨水也挺有兴趣,正好我这还有空闲。”她看向何雨水,眼神鼓励,“雨水你手巧,坐过来试试?”
“妈说得对,学点手艺傍身好。”简宁一手扶着后腰,站在门口温柔地笑着说,“雨水,好好跟王婶学,这东西学会了用处可大了。” 她能感受到何雨水想学手艺的迫切,也乐见其成,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只能在旁边口头支持和鼓励了。
何雨水感激地看着王秀兰和简宁:“嗯!谢谢王婶!谢谢嫂子!我一定好好学!” 她知道李家这是在变着法儿地帮她,心里暖烘烘的。她小心地坐到王秀兰让出的凳子上,学着刚才的样子,在王秀兰耐心的指点下,开始尝试踩踏和送布。动作虽然生涩,但神情无比专注。
这时,李成钢才看向脸上带着轻松笑意的妹妹李雪姣:“考得怎么样?”
李雪姣看着何雨水操作,语气依旧笃定自信:“挺好的!题目都在复习范围内,感觉没啥大问题。不是中专就是高中,坐等通知书敲门啦!” 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把握。
简宁看着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即使身体沉重,也忍不住露出欣赏的笑容:“瞅瞅你这稳当劲儿,跟你哥当年和我处对象的自信心还真有点像!考完了就该像这样,该放松放松,学点新东西也挺好。” 她转头温和地对何雨水说,“雨水,锁扣眼、钉扣子这些不用缝纫机的小活儿,等你学会踩机器了,嫂子再慢慢教你针法,那个坐着也能做,也能换点零花钱呢。”
何雨水一边努力控制着脚下的踏板,一边用力点头:“嗯!谢谢嫂子!王姨教我的这些基础,我都得赶紧练熟呢!” 她心里清楚,简宁嫂子虽然身体不便亲自教缝纫机操作,但这份心意和后续的承诺,都让她倍感温暖和支持。比起冰冷孤寂的糊火柴盒,能在李家这样温暖的环境里,在王婶手把手的教导下,学着使用这金贵的缝纫机,简直是莫大的幸运和机遇。这无疑是李家在用最实际、也最照顾她自尊的方式,帮她度过这段等待录取结果的艰难日子。
昏黄的灯光下,缝纫机在王秀兰的指导和何雨水的操作下发出平稳的“哒哒”声。王秀兰站在一旁指点细节,李雪姣好奇地看着,偶尔也跃跃欲试。简宁则扶着门框,面带温和笑意地看着这一切,不时轻声提醒何雨水注意手指位置。李成钢站在简宁身边,时刻留意着她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