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死活不接那包烟,梗着脖子,一副“你敢再塞我就翻脸”的神情,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晃晃悠悠穿过月亮门回了中院。
李成钢站在西厢房门口,望着那背影消失,无奈又带着几分暖意地笑着摇了摇头。他小心地将那包没送出去的烟揣回兜里,转身进屋。屋里,那张崭新的双人床静静立着,在午后斜照进来的阳光里,散发着木材和清漆特有的、略带暖意的气味。王秀兰和李雪姣围着它,这儿摸摸,那儿看看,脸上洋溢着对新生活的期盼。
“哥!哥!你是不是要去接嫂子啦?”李雪姣眼尖,看到李成钢拿起靠在墙边的自行车钥匙,像只小鹿似的蹦跳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仰着小脸,眼睛里闪着光,“带我去嘛!带我去接漂亮嫂子!我好想她呀!保证乖乖的,不捣乱!”
李成钢看着妹妹充满渴望的小脸,再看看母亲王秀兰在一旁抿嘴笑着没阻拦,就知道今天这“小尾巴”是甩不掉了。他故意板起脸:“跟着去行,规矩两条:第一,坐后座抱紧我,不许乱动;第二,见了嫂子叫完人,要想说话得先看我眼色,别像个小喇叭似的叭叭不停,耽误嫂子时间。能做到不?”
“能能能!保证能!”李雪姣兴奋得连连点头,小辫子都要跳起来了,“我肯定比木头人还安静!”
“净瞎说,”王秀兰笑着拍了下女儿的后背,“快去围巾戴上,外面骑车有风沙。”
李成钢推出他那辆保养得锃亮的二八大杠,在院门口支好。李雪姣麻利地爬上后座,小手紧紧环住哥哥的腰,小脑袋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嘴里还催促着:“哥,快走快走!”
车轮碾过四合院门前的石板路,迎着下午明亮却不炽热的阳光,朝着城郊的警校方向驶去。风拂过脸颊,带来初夏草木生长的气息。后座上的李雪姣很守信用,一路安安静静,只是偶尔会好奇地探头看看街道两旁飞掠而过的景物,小脸上全是新奇和即将见到亲爱的“漂亮嫂子”的雀跃。
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傻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脸得意地回到了四合院。手机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里面赫然是三个铝制饭盒,分量十足,随着他的晃动发出轻微碰撞的声响。
今儿个给食堂主任给介绍肉联厂的一户人家做婚宴席面,主家阔气,食材备得过足。傻柱这厨子一看,好东西剩了不少,本着“厨子不偷,五谷不收”的传统艺能,手腕一抖,几块油亮的红烧肉、半盘子溜肝尖、还有不少炸得金黄的小丸子就进了他预先准备好的饭盒。好东西啊,晚上热一热,再烫壶小酒,美!
他故意停在前院三大爷阎埠贵家门口,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汇报”一下今天的“战果”,顺便欣赏一下三大爷那羡慕又不好开口的样子。结果,门口空空如也,只有三大妈在院里晾衣服。
“三大妈,三大爷呢?”傻柱明知故问地提高了嗓门。
“钓鱼去了!一大早就扛着竿子走了!”三大妈头也不抬地回道。
“嘿!这老阎,真会挑时候!”傻柱炫耀的心思落空了半截,有点悻悻然。他把车子往自家门口一靠,提着那三个沉甸甸的饭盒,故意弄出点声响,昂首挺胸地往中院走。心说:老阎不在,中院总有人识货吧?
他刚走到中院空地,脚步还没停稳,东厢房贾家的窗户“吱呀”一声就开了条缝。贾张氏那双浑浊的老眼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锁定了傻柱手里的网兜,尤其是那三个凸起的饭盒轮廓!她贪婪地咽了口唾沫,三角眼骨碌碌一转,立刻就缩了回去。
屋里,贾张氏压低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对正在收拾屋子的秦淮茹说:“淮茹!快出去!傻柱回来了,提溜着仨饭盒呢!鼓鼓囊囊的,肯定又是好菜!”
秦淮茹手上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为难:“妈,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贾张氏不耐烦地打断她,三角眼一瞪,“你傻啊!他那饭盒里不是鸡鸭鱼肉就是油水足的硬菜!咱们家多久没见荤腥了?棒梗正在长身体,我和东旭也馋着呢!快去!就他那傻了吧唧的劲儿,你开口他能不给?快去!磨蹭什么!”
贾张氏连推带搡,把秦淮茹推出了屋门。秦淮茹无奈地整了整衣襟,脸上瞬间挂上了那副熟悉的、带着几分忧愁和温顺的表情,袅袅婷婷地朝着傻柱走去。
“柱子,回来啦?”秦淮茹的声音温温柔柔。
傻柱一看是秦淮茹,脸上那点因为没见到三大爷的悻悻然立刻烟消云散,瞬间堆满了笑容,腰板也挺得更直了:“秦姐!刚回来!今儿个给人做席,嘿,主家大方!”
秦淮茹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傻柱手里的网兜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羡慕:“哟,看着分量可不轻,你这手艺,主家肯定满意。”
“那是!”傻柱受用地一咧嘴,顺着秦淮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饭盒,豪气顿生,“还行吧,剩了点材料,主家大方,让带回来了!秦姐,给你一个!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他说着,毫不犹豫地从网兜里拿出一个饭盒就往秦淮茹手里塞。
秦淮茹假意推辞着:“这…这怎么好意思,柱子,你自己留着吃吧……”
“嗨!跟我客气啥!拿着拿着!”傻柱硬是把饭盒塞进了秦淮茹手里,触碰到那柔软的手,心里又是一荡。
秦淮茹顺势接过,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那…那谢谢柱子了,棒梗他们肯定高兴坏了。”她拿着饭盒,转身快步回了家。
傻柱看着秦淮茹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心里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儿推开了自家房门。
秦淮茹一进门,把饭盒放在桌上,刚打开盖,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棒梗欢呼一声就要扑上来。
“才一盒?!”贾张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脸上那点期待瞬间被巨大的不满取代。她一把推开凑上前的孙子,三角眼死死盯着那盒分量其实很足的红烧肉,仿佛在看什么破烂,“打发叫花子呢?!他傻柱明明提了三个!满满当当三个!就给咱一盒?秦淮茹!你怎么这么没用?他傻柱那点心思谁不知道?你多磨两句,多朝他笑笑,他能不再给一盒?我看你就是拉不下脸!装清高!”
秦淮茹被骂得脸色发白,辩解道:“妈!柱子能匀出一盒已经不错了,人家也是辛苦挣的…”
“呸!辛苦什么辛苦!那都是他偷来的!”贾张氏啐了一口,肥胖的脸上横肉抖动,“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一盒肉就把你打发了?棒梗,走!跟奶奶去!咱们自己要去!我就不信了,他傻柱敢不给?!”
贾张氏一把拉起满嘴塞着肉、正吃得香的棒梗,气势汹汹地就冲出了家门。棒梗嘴里呜呜叫着,手里还抓着块肉。
祖孙俩刚冲到中院傻柱家门口,就见傻柱拎着另一个饭盒从屋里出来,径直向后院走去。贾张氏眼睛一亮,拉着棒梗就追了过去。
傻柱轻车熟路地走到后院聋老太太门口,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恭敬,声音也放温和了:“老太太!老太太!柱子给您送好吃的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聋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眼神却清亮的脸露了出来,看到傻柱手里的饭盒,立刻笑开了花:“哎哟!我的乖柱子哟!又惦记着奶奶啦?快进来快进来!” 她耳朵背,说话声音不小,但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和依赖感谁都能听出来。
傻柱把饭盒递进去,聋老太太接过去,笑得合不拢嘴:“好孙子!香!真香!奶奶就知道你最孝顺!”
贾张氏拉着棒梗就躲在旁边的角落阴影里,眼睁睁看着傻柱把第二个油光光的饭盒送进了聋老太屋里,气得她差点背过气去。她想冲过去,可看着聋老太那张脸,想起这老太太比她还无赖,连易中海都敬着三分,最重要的是她手里那根龙头拐杖打起人来可从不含糊,贾张氏心里那点撒泼的勇气瞬间泄了大半,终究没敢上前闹腾。
祖孙俩只能像老鼠一样缩在角落,眼睁睁看着傻柱笑着跟聋老太又说了几句话,然后轻轻带上门,转身准备回自己屋。
傻柱刚走出几步,绕过角落,贾张氏就像一堵肉墙似的猛地挡在了他面前,棒梗也堵在旁边。
“傻柱!”贾张氏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傻柱脸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有好东西光顾着孝敬后院的老太婆,就不想想我家多困难?棒梗可是叫你叔的!你就给那么一小盒肉,够谁塞牙缝的?打发叫花子呢?你手里那个饭盒呢?拿出来!给我们棒梗!”
傻柱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吓了一跳,听完贾张氏这番颠倒黑白、理直气壮的叫嚷,一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尤其是听到她把自己最敬重的聋老太说成“老太婆”,更是怒不可遏。
“贾张氏!你嘴巴放干净点!”傻柱的脸沉了下来,“我给秦姐的那盒肉够你们一家吃一顿了!聋老太太那是长辈!孝敬长辈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我的东西,我爱给谁给谁!你管得着吗?让开!”
“不让!今天你不把手里那个饭盒给我留下,甭想走!”贾张氏往前一挺,几乎要贴到傻柱身上,那股子混不吝的架势彻底摆开了,“大家快来看啊!傻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啦!有好吃的宁可给不相干的老太太,也不给我们贾家啊!丧良心啊!”
傻柱被她这胡搅蛮缠和泼妇骂街气得血气上涌,又厌恶她身上的气味,下意识地伸手去推搡她挡路的胳膊:“滚开!好狗不挡道!”
他力气大,这一推又带着火气,贾张氏重心不稳,肥胖的身体“蹬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重重地墩坐在了地上!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哎哟喂!打死人啦!傻柱打人啦!”贾张氏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声音凄厉得能穿透整个四合院,“我的老天爷啊!这个杀千刀的傻柱啊!看我孤儿寡母好欺负就下死手啊!我的腰啊…我的屁股墩子啊…骨头都摔断啦!没法活啦!”她一边嚎,一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像头发疯的母牛一样就朝傻柱扑去,枯瘦的手指弯曲着,直接朝傻柱的脸上、脖子上抓挠过去!
傻柱猝不及防,脸上脖子上顿时火辣辣的,被抓出了几道血印子!他慌忙伸手格挡,又怕真伤着对方,一时间竟被贾张氏撕扯得狼狈不堪,衣服扣子都被扯掉了一颗。
“住手!”
一声苍老却充满威严的厉喝响起!聋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却步伐极快地冲出了屋子。她刚才关门慢了点,隐约听到了贾张氏的哭嚎和自己的名字,出来一看这情形,顿时怒火中烧。
“反了天了你!敢打我乖孙子?!”聋老太太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龙头拐杖,劈头盖脸就朝正在撕扯傻柱的贾张氏身上打去!别看老太太年纪大,这一拐杖带着风,又快又狠!
“哎哟!”贾张氏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疼得她一哆嗦,松开了傻柱。
“我让你撒泼!让你欺负我孙子!”聋老太太怒目圆睁,拐杖毫不停歇,又一下敲在贾张氏撅起的屁股上,“你个黑心烂肺的老虔婆!整天算计别人东西!我叫你算计!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哎哟!救命啊!老太太打死人啦!”贾张氏被打得满地乱滚,抱头鼠窜,刚才撕扯傻柱的威风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的哭喊。
中院和前院听到动静的人早就围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何雨水也悄悄从自家房门探出头,冷漠地看着院子里这场闹剧,看着自己那个傻哥哥被贾张氏撕扯,看着聋老太太挥舞拐杖,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深深的厌倦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