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云星。
“砰！”
指挥室的合金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独眼蛇维克多毫无形象的冲了进来。
他那顶标志性的船长帽歪在脑袋上，编成小辫的胡子乱七八糟，脸上那只冰冷的金属义眼，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着红光，像是随时会过载报警。
“疯了！他妈的，瓦莱里乌斯那个老杂种彻底疯了！”维克多甚至来不及站稳，声音因为急促的喘息而显得支离破碎，“那边的兄弟，从天鹅座星域发来消息，泰坦牵引公司接了个大单！”
“泰坦牵引？”石裂风眉梢一挑，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收敛。
这个名字在天鹅座代表的不是生意，而是禁忌。那是一群连小行星都敢拖走当军火卖的疯子，他们的业务范围只受想象力和酬金的限制。
维克多撑着门框，独眼里有些惊疑不定：“他们……他们正在给c-9航空港安装磁力铆钉和反物质推进器！他们要搞咩啊.......”
“你的意思是……”苏承舟的声音干涩。
“意思就是，那位总督阁下，他不打算一船一船地给我们送垃圾了。”维克多终于缓过一口气，他抬起头，那只完好的肉眼里满是荒诞感，“他准备把整个c-9，那座直径五十公里的太空垃圾山，直接给我们‘送’过来！”
白静怡手快，立刻将公共频道的新闻画面切到了主屏幕上。
画面中，遥远的c-9航空港像一头搁浅的远古巨兽，静静地悬浮在星海之中。而此刻，无数艘巨大的工程舰和拖船正如同嗜血的秃鹫，蜂拥而上。
它们在这头巨兽的骨架上，安装一个个巨大无比的引擎接口和牵引锚点。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镜头里，还有许多隶属于天鹅座集团的清污船，正源源不断地飞向c-9，然后像是倒垃圾一样，将满船的工业废料、化学污染物倾泻到航空港的表面。
垃圾山的规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镜头的角落里，一些模糊的人影在那些新倒出来的垃圾堆里穿梭，他们是c-9的拾荒者和流民。
他们甚至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天降横财”而欢呼雀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脚下的这片“乐土”，连同他们自己，都即将被当作一件巨大的包裹，被抛向未知的命运。
星际公共频道此刻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天鹅座集团这是要干什么？终于要清理c-9这个毒瘤了吗？”
“看那些工程船上的标志，是‘泰坦牵引’！他们想把整个航空港拖走？拖到哪里去？难道又要拖去霍霍哪个恒星？”
“早就该这么干了！这玩意儿放在中央航道旁边，简直是星域之耻！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可是……航空港挪走了，上面的人怎么办？”一个微弱的声音提出了疑问。
c-9航空港自从废弃后，就成了法律和秩序的真空地带。
其地底那些如同迷宫般的管道和舱室，像一个巨大的蚁巢，收容了数以万计的流民、拾荒者、罪犯和无身份的黑户。
那里是天鹅座星域最大的灰色地带，也是无数底层人的栖身之所。
短暂的沉默后，公共频道里的讨论又热烈起来，但再没人提起那些“下等人”的死活。
仿佛他们只是附着在垃圾上的尘埃，清理垃圾时，自然也就一并扫掉了。
绿云星，摇篮基地，气氛沉闷。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在了凌飒身上。
苏承舟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又张不了口。
温青染的指尖在控制台上无意识地划过，脸色苍白。就算是刚刚还在为凌飒的妙计而兴奋的石裂风，此刻额角的刀疤也似乎绷紧了。
这已经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
这是赤裸裸的、丧心病狂的报复。
一个直径五十公里的太空建筑，裹挟着数十年积累的超高危污染物和数万流民，被强行推入一颗宜居星球的同步轨道。这不仅仅是“送货上门”，这是在你家门口直接堆了一堵墙！
那恐怖的质量将引发绿云星的引力潮汐，甚至可能改变地轴。
无处不在的辐射带来的未知影响。
而那几万被当成垃圾一起打包过来的人，也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社会炸弹。
凌飒那个还没开工的“绦星净化解构所”，还没迎来第一批“食材”，就要先被一座从天而降的“垃圾山”给活埋了。
面对这个糟糕的消息，凌飒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座正在被“打包”的太空坟场，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猜到瓦莱里乌斯会发疯，但没想到他能疯得这么厉害，还蛮有创意。把c-9整个送过来，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但是，连同那几万人一起……这确实有点超出她的预料了。
啧，这些老牌财阀贵族，比想象中更没人性。
在众人的注视下，凌飒转过头。
“青染。”
“……家主？”温青染的声音有些发颤。
“‘绦星所’的设计图，可能要改改了。”凌飒的指尖在全息屏幕上轻轻一点，指向了那座庞大的c-9航空港，“到时候，得给这个大家伙，留个专属的泊位。”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温青染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忧郁和自卑的淡蓝色眼睛，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
泊位？
不是想办法摧毁它，不是想办法推开它，而是……给它留个位置？
他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凌飒的目标，就不是那百分之三十的污染物！
她的目标，或许就是这座废弃的航空港本身！
那些高强度的结构钢、那些特种合金、那些基础功能模块、那些还能用的能源线路……这一切，在别人眼里是垃圾，但在她的计划里，全都是建造“绦星所”，甚至是重建绿云星工业体系，最现成的原材料！
瓦莱里乌斯以为自己孤注一掷，扔出了一张毁灭性的王炸。
却不知道，他扔过来的，正是对凌飒来说，最美味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