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孢子。”
陈良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苏微身上，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与警告。
“那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东西！任何活物进去，都会变成它们的一员！”
“苏微，听叔一句劝，我们不能去！那是去送死！”
“懦夫！”
苏微还没开口，她身后一个叫阿虎的、在猎杀幽光豹时作战最勇猛的年轻人就忍不住骂了出来。
“陈叔，你老了！胆子也小了！”
“我姐姐就是听了你们这些‘经验之谈’，不敢去更远的地方找食物，最后活活饿死在洞口的！”
“不就是一种能控制尸体的菌类吗？那位大人给我们的脉冲枪，连幽光豹的鳞甲都能烧穿，还怕几具尸体？”
“就是！我们现在有新武器，有战术目镜！跟以前不一样了！”另一个女孩也大声附和，“只要保持距离，一枪一个，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要我们一辈子缩在这个洞里发霉吗？”
年轻人们的血气被陈良的“懦弱”重新点燃。
他们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是脉冲枪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来一枪。
看着眼前几乎要分裂成两派的众人，苏微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知道陈良没有说谎。
关于“僵尸孢子”的恐怖，她在担任侦查任务的时候，远远见到过几次。
那些被感染的生物，行动诡异，悍不畏死，仿佛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
而苏长老也严令禁止任何人靠近那片区域。
但这次不一样。
这是那位“大人”对他们的考验。
是选择相信老一辈口中血淋淋的恐惧，退缩回这个安全的洞穴里继续苟延残喘。
还是选择相信手中这把能带来胜利的新武器，去搏一个充满未知的未来。
她没有选择。
“陈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苏微的声音冷硬得像铁，“但时代变了。”
“过去我们是拿着木棍的猴子，只能躲避危险。现在，我们是拿着枪的猎人。”
“猎人，不该有禁区。”
“你……你这是带着大家去送死！”陈良气得浑身发抖。
“不，我是带着大家，为自己找一条出路！”苏微寸步不让，琥珀色的眸子直视着他，“躲在这里，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因为食物耗尽、能源枯竭而死。走出去，我们或许会死，但更有可能活下来，并且活得更好！我选后者！”
她的宣言掷地有声，再次点燃了大部分年轻人的激情。
“没错！跟苏微姐干！”
“去tm的忘语森林！我们闯定了！”
白沐站在一旁，推了推眼镜，没有说话。
他理解陈良的恐惧，因为他从父母留下的笔记里，看到过对类似现象的描述——一种高度侵略性的神经寄生真菌，能够形成区域性的感染网络。
但他更明白凌飒的意图。
这不仅仅是一个任务，更是一场筛选。
筛选出那些敢于用新方法解决旧问题的“新人类”。
而他，和苏微，都想成为那样的人。
……
巨树菇临时指挥室里，同样的一幕正在全息屏幕上实时上演。
微型侦测器将溶洞内的争吵一字不漏地传了回来。
石裂风摸着下巴，看着屏幕里那个固执的老头，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你看，‘刀’虽然磨快了，但装刀的‘鞘’太旧了，总想着把它收回去，怕它崩了刃。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看向凌飒，眼中带着探寻：“你打算怎么办？强行命令他们去？恐怕会引起内乱，人心散了，你这支刚收编的队伍可就废了。”
“谁说要强行命令了？”
凌飒靠在椅背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屏幕里那场激烈的争论只是一出无聊的戏剧。
“这世上，能压倒恐惧的，只有更实在的好处，和更强大的力量。”她慢悠悠地说道，“陈良的恐惧来自于未知和过去的失败经验。那我们就把未知变成已知，用新的成功，覆盖掉旧的失败。”
她的手指在自己的终端上轻轻一点，一条指令发送了出去。
“你看，”她对石裂风笑道，“是时候给他们换个新鞘了。”
……
就在激进派营地内争执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之际。
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从他们头顶的裂缝通道中传来。
所有人一惊，纷纷抬头。
只见一架涂装着赤蝎标志的小型无人运输机，悬停在溶洞上方的巨大空洞处。
舱门打开，一个巨大的金属箱被缓缓放下。
最后“咚”的一声，重重地落在了营地中央的空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懵了。
苏微和白沐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
金属箱上没有密码锁，只有一个简单的卡扣。苏微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其打开。
“咔哒”一声，箱盖开启的瞬间，一股崭新的、属于高端复合材料与精密仪器的特有气味扑面而来。
箱内，十几套灰黑色的贴身作战服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缓冲泡沫中，每一件都折叠得像艺术品。
作战服表面泛着一种哑光的、类似蛇鳞的质感，充满了科技感与力量感。
旁边，是配套的、覆盖了全脸的战术头盔，以及十几个巴掌大小、刻着复杂蓝色纹路的金属圆盘。
“这是……”
刚刚还叫嚣得最凶的阿虎，此刻像被掐住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
白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几乎是扑了过去，拿起一套作战服，感受着那轻薄而坚韧的材料，又拿起一个头盔，看着那连接着小型空气过滤器的呼吸面罩，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军用级三防特种作战服！我的天……这种‘多层聚合物纤维’材料密度，可以物理隔绝99%以上的已知真菌孢子！”
“还有这个头盔……内置独立供氧和多层过滤系统！”
“这、这……这是专门用来应对高危生化环境的顶级装备！”
他的话，让周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口凉气。
这是他们只在旧时代影像里才见过的东西！
“那这个呢？”苏微指着那些金属圆盘。
白沐拿起一个，他的个人终端立刻对准圆盘扫了一下，一连串数据流闪过。
“是……‘孢子中和立场发生器’！”
“一次性范围装备，激活后可以短时间内中和区域内所有高活性孢子！”
“这是……这是我们的护身符啊！”
“嗡——”
苏微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箱子盖内侧贴着的一张纸条上。
上面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一行用通用语打印的、充满了绝对自信与霸道的文字：
**“我的人，没有禁区。”**
那股因为胜利而滋生的骄傲，那股因为争执而产生的烦躁，在看到这行字的瞬间，被一种更加庞大、更加汹涌的情绪彻底淹没。
那是一种被绝对的力量所庇护、所引领的颤栗感。
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不行”、“危险”、“放弃吧”。
她靠着自己的野性和鲁莽，像一株野草般挣扎求生。
可现在，有个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诉她：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为你扫清障碍。
原来，在他们为了是否要踏入禁区而争吵不休，像一群没头苍蝇一样内耗时，那位“大人”早已预见到了，并且轻描淡写地，为他们扫平了最大的障碍。
“僵尸孢子”很可怕？
那就穿上连孢子都无法侵入的铠甲。
空气有毒？
那就呼吸自己带来的洁净空气。
甚至还准备了范围性王牌。
她根本不在乎他们怕什么，她只负责解决问题。
这种不容置疑的强势，这种碾压一切的从容，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都更能摧毁人心中那点可怜的固执和恐惧。
苏微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已经冲上去抚摸新装备、满脸狂喜的同伴，看向了陈良。
陈良也正死死地盯着那个箱子，盯着那行字，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紧紧地握着石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似乎在做着剧烈的天人交战。
他所依赖的、用血泪换来的经验，在这一箱代表着绝对科技代差的装备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终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佝偻的背脊也垮了下来。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却不再有之前的激动和恐惧，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茫然。
“我……我去拿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