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冰冷，虚无。
这就是第七号前沿观察哨给楚晏四人的第一感觉。他们仿佛置身于一座漂浮在无尽黑暗宇宙中的孤岛，脚下是冰冷的金属平台，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点缀着冰冷星辰的漆黑虚空。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孤寂感和渺小感。
空气中没有丝毫灵气，反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空无”气息，仿佛万物都在这里失去活力，走向终结。那块残破警告碑上的“湮灭级虚空污染”几个字，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这里……就是巡天仙宗的哨站？”摇光下意识地靠近楚晏，声音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回音，她体内的太阴之力在这里都变得有些滞涩。
“看起来像是被废弃了无数年，而且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夜魅收敛了平日的嬉笑，面色凝重地打量着那些扭曲破损的金属建筑残骸，上面布满了某种像是被强行撕裂和腐蚀的可怕痕迹，“虚空污染……我在古籍上看到过只言片语的记载，据说那是连上古大能都谈之色变的、能侵蚀法则、湮灭存在的恐怖力量。”
凌绝默不作声，但握剑的手更紧了几分，他周身的剑意在这里似乎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变得不如以往凌厉。
楚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感受着四周，发现怀中的钥匙碎片（除了留在控制室的那块）和那枚不稳定的晶核都变得异常安静，仿佛也被这虚空环境所压制。但与此同时，他修炼《万灵生灭诀》的神魂，却隐隐感觉到这片死寂的虚空深处，似乎弥漫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却也更加危险的“无”之法则碎片。
危险与机遇并存，一直是他的修行之路。
“检查四周，寻找任何有用的信息或离开的线索，但务必小心，不要触碰任何可疑的东西。”楚晏沉声吩咐，目光锐利地扫过平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四人分散开来，但彼此保持在视线范围内，小心翼翼地在这片巨大的金属平台上探索。
平台极其广阔，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早已失去能量的仪器残骸和一些类似防御工事的废墟。许多地方都有激烈战斗留下的痕迹，甚至能看到一些早已风化成灰的、非人形的巨大骨骼碎片。
“你们来看这里！”摇光忽然在一处相对完整的金属墙壁前停下，指着上面。
只见墙壁上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壁画和文字，似乎是哨站记录的历史。
壁画的一部分描绘着辉煌的星空舰队和强大的修士巡逻诸天的场景，但另一部分却画风突变，变成了无尽的黑暗从虚空裂缝中涌出，吞噬星辰、腐化生灵的恐怖景象！那些被黑暗沾染的生灵，身体扭曲变异，化成了各种不可名状的怪物！
文字大多已无法辨认，但断断续续的一些词句足以让人触目惊心：
【……纪元……黑潮……】
【……防线崩溃……第七哨站陷落……】
【……它们来了……无处不在……】
【……封印……最后的手段……】
【……不要相信……低语……】
“黑潮？陷落？低语？”夜魅脸色发白，“这听起来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
楚晏的目光则死死盯着壁画中那些从虚空裂缝涌出的黑暗，以及被腐化的生灵。这种湮灭一切、扭曲存在的力量，让他本能地感到极大的威胁，但神魂深处的《万灵生灭诀》却又隐隐传来一种想要解析、甚至吞噬这种力量的微弱悸动。
这功法，果然霸道诡异至极。
“去那边看看。”楚晏指向平台边缘一处看起来像是主控室的半坍塌圆形建筑。
四人更加小心地向那边移动。越靠近那圆形建筑，空气中的“空无”感就越发强烈，甚至开始隐隐侵蚀他们的护体灵光。
咔嚓！
凌绝忽然停下脚步，脚下踩碎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去，是一具蜷缩在角落里的尸骸。尸骸早已风化，只剩下灰白的骨骼和一件破烂不堪、式样古老的服饰。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尸骸的骨骼并非正常颜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华的灰败色泽，而且颅骨碎裂，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爆！
在尸骸旁边，用某种干涸的暗红色液体，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绝望的文字：
【它们在我脑子里低语……我受不了了……】
看到这行字，四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这鬼地方……当年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夜魅声音发颤。
楚晏蹲下身，仔细检查那尸骸和字迹，眉头紧锁。这种死法，这种留言，都透着极致的诡异和不祥。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低语声，毫无征兆地出现！
那声音模糊不清，断断续续，仿佛由无数种混乱的、充满恶意的意念交织而成，诱惑着人去倾听、去理解、去……沉沦！
四人脸色同时一变！
“守住心神！不要听！”楚晏厉声喝道，星辰之力混合着《万灵生灭诀》的力量瞬间护住识海！
凌绝眼中剑芒一闪，冰冷剑意斩向虚空，似乎将那无形的低语也一并斩断！
摇光月华之力流转，清冷光辉护住灵台，将那低语隔绝在外。
夜魅则快速取出一个古怪的骨片贴在额头，口中念念有词，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那低语声持续了短短几息，便又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四人的后背都已被冷汗浸湿。
“湮灭级污染……原来指的是这种能直接侵蚀神魂的低语……”楚晏心有余悸，若非他们四人神魂都远超同阶，刚才那一下恐怕就要中招！
“必须尽快离开！”凌绝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四人加快脚步，冲入了那半坍塌的圆形主控建筑。
建筑内部更加破败，控制台大多已碎裂，光幕漆黑。只有最中央的一个半球形仪器，似乎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微弱的能量，表面偶尔闪过一丝扭曲的光斑。
楚晏尝试将神识探入那半球形仪器。
仪器猛地一亮，投射出一幅残破不堪的星图，星图大部分区域都是令人不安的漆黑和扭曲，只有零星几点微光闪烁，旁边标注着古老的文字：
【编号73号庇护所（信号微弱）】
【‘摇篮’生态穹顶（状态未知）】
【虚空乱流带（极度危险）】
【归墟坐标（信号中断）】
星图不断闪烁，极不稳定，似乎随时会熄灭。
“有坐标！虽然都是未知区域，但总比困死在这里强！”夜魅激动道。
楚晏迅速记忆着这几个坐标，特别是那个【编号73号庇护所】和【‘摇篮’生态穹顶】，听起来似乎相对安全一些。
然而，就在他试图获取更多信息时——
“嗡……嗡……”
那诡异的低语声再次响起！而且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密集！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他们耳边嘶吼、尖叫、诱惑！
同时，主控室外，那无尽的黑暗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窸窸窣窣……
一种仿佛无数节肢动物爬行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传来！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凌绝豁然转身，剑指门外，脸色无比冰冷。
只见平台边缘的黑暗中，亮起了一点点幽绿色的、充满恶意和饥饿的光点！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正如同潮水般向着主控室用来！
那些，赫然是一只只体型大小不一、外形扭曲怪异、仿佛由阴影和虚空能量构成的恐怖生物！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时而凝聚成布满尖刺和口器的怪物，时而散开成一片蠕动的黑暗，所过之处，连金属平台都被无声无息地腐蚀湮灭！
虚空污染滋生出来的怪物！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而且散发出的气息极其诡异，能侵蚀灵力，污染神魂！
“准备战斗！”楚晏低吼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他迅速将那个【编号73号庇护所】的坐标牢记于心，然后猛地一拍那半球形仪器！
“启动紧急传送！目标73号庇护所！”他试图利用这哨站最后残余的能量。
【能量不足……无法完成定位传送……】仪器传来断断续续的反馈。
“该死！”楚晏骂了一句，眼看怪物潮水越来越近！
“只能杀出去了！”凌绝冷声道，长剑嗡鸣，冰寒剑意再次提升，尽管受到压制，依旧凛冽逼人！
摇光月华绽放，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柄清冷的光剑。
夜魅也咬咬牙，取出几枚看起来就威力不小的符箓和一次性的法器。
楚晏目光扫过越来越近的怪物潮，又看了一眼那不断闪烁、显示能量不足的传送仪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将手按在仪器上，不再试图引导其能量传送，而是……疯狂运转《万灵生灭诀》！
他不是要吸收这里的能量，而是要——强行抽取这哨站核心最后残存的那点本源之力，甚至引动一丝四周那危险的虚空污染能量，注入那传送坐标中！
这是一个极其疯狂的举动！稍有不慎，不仅可能引爆剩余能量，更可能被虚空污染反噬自身！
但此刻，别无他法！
“帮我护法！十息！”楚晏低吼，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和压力！
凌绝、摇光、夜魅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挡在楚晏身前，迎上了第一波扑来的虚空怪物！
嗤！嗤！嗤！
凌绝剑光如龙，每一剑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将扑来的阴影怪物斩碎冰封！但那些怪物破碎后，又会化作更小的阴影重新凝聚，极难彻底杀死！
摇光月华剑舞动，清辉所过之处，那些怪物仿佛遇到克星，发出凄厉的嘶叫，动作明显迟滞，月华之力似乎对它们有一定的净化效果！
夜魅则将手中符箓和法器不要钱般地砸出去，雷火轰鸣，暂时阻挡了怪物潮的推进速度！
战斗瞬间爆发，激烈无比！三人面对无穷无尽的怪物潮，且战且退，压力巨大！
而楚晏这边，情况更加危险！《万灵生灭诀》强行抽取着哨站残存的本源和危险的虚空能量，两股截然不同却都狂暴无比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突，几乎要将他的经脉撑爆！更可怕的是，那虚空低语如同魔音灌耳，疯狂冲击着他的识海！
他七窍开始溢出鲜血，身体表面浮现出诡异的灰黑色纹路，那是被虚空污染侵蚀的迹象！
“楚晏！”摇光看到他的惨状，心急如焚，却被几只强大的阴影怪物缠住，无法脱身。
“快啊！”夜魅也是焦急大喊，她手中的符箓已经快用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楚晏猛地睁开眼睛，双眼之中竟闪过一丝混沌虚无的光芒！他双手狠狠按在仪器上！
“以吾之意，统御万灵！虚空为引，星门——开！”
轰！！！
那半球形仪器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整个主控室剧烈震动！一道极不稳定的、混合着星辰光芒和虚无黑暗的扭曲漩涡，强行在楚晏面前被撕开！
“走！”楚晏嘶哑着吼道，声音都变了调。
凌绝一剑逼退身前的怪物，毫不犹豫，第一个冲入那扭曲漩涡！
夜魅紧随其后！
摇光冲到楚晏身边，想拉他一起走。
“快走！”楚晏猛地推了她一把，自己却因为力竭和反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更多的灰黑色纹路在他皮肤上蔓延！
眼看又有几只强大的阴影怪物突破防线，扑向楚晏！
摇光一咬牙，月华之力全面爆发，暂时清空周围怪物，然后一把抱住楚晏，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他一起撞入了那即将崩溃的扭曲漩涡之中！
就在两人身影消失的下一秒！
扭曲漩涡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崩溃爆炸！
恐怖的能量冲击将扑来的大量阴影怪物瞬间湮灭！
整个第七号前沿观察哨，在这最后的爆炸中，彻底陷入了永恒的死寂与黑暗。
……
剧烈的空间扭曲和撕扯感之后，四人重重地从空中摔落下来。
噗通！噗通！
他们摔在了一片冰冷的、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燥的尘土味和微弱的能量气息。
“咳咳咳……”四人都是剧烈咳嗽，狼狈不堪。
楚晏情况最糟，脸色灰败，皮肤上的灰黑色纹路虽然不再蔓延，却也没有消退，气息十分微弱，昏迷不醒。
“楚晏！楚晏！”摇光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连忙将他抱在怀里，不断渡入太阴之力，却发现那灰黑色纹路极其顽固，太阴之力只能勉强将其压制，无法驱散。
凌绝和夜魅迅速起身，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封闭的地下石窟。石窟顶部镶嵌着一些发出微弱白光的石头，提供着照明。空气虽然干燥，却蕴含着非常稀薄但稳定的灵气，比那虚空哨站好了无数倍。
他们前方，有一条人工开凿的、通向更深处的通道。通道两旁的石壁上，刻着一些简陋的壁画，描绘着人类狩猎、祭祀的场景，风格古老而原始。
在通道入口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一种古老的通用文字写着：
【编号73号庇护所】
【幸存者纪元，第七百三十二年】
【愿火种永存】
他们成功抵达了73号庇护所！
但还不等他们松一口气。
“嗖！嗖！嗖！”
突然，从通道深处和石窟周围的阴影中，猛地窜出数十道身影！
这些人穿着粗糙的兽皮和麻布衣服，手持石矛、骨刀等简陋武器，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个个面色蜡黄，身材瘦削，但眼神却异常警惕和凶狠，充满了野性和敌意！
为首的一名老者，脸上涂着诡异的油彩，手中握着一根镶嵌着野兽牙齿的骨杖，指着不速之客的四人，用生硬古老的语言厉声喝道：
“外……外来者！”
“你们……如何找到这里的？！”
“说！否则……死！”
这些，似乎是庇护所的原住民！而且对他们充满了极大的敌意！
刚刚脱离虚空险境，又陷入了新的包围之中！
摇光紧紧抱着昏迷的楚晏，凌绝和夜魅护在身前，面色凝重地看着这群充满敌意的原住民。
情况，似乎依旧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