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灌入脖颈，冰冷刺骨。每向前一步，都像是在拖着千斤重担，破碎的灵脉如同被无数冰针反复穿刺，剧痛绵延不绝。
楚晏咬紧牙关，唇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步伐却异常稳定。他必须走，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雪、暂时喘息的地方。身后的母亲和妹妹，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求生的本能撑着。
柳氏紧紧攥着楚瑶的手，另一只手拢着破旧的衣襟，风雪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看着走在最前面那个瘦削却挺直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陌生感和一丝微弱的、不敢言说的希望。儿子醒了，像是彻底变了个人。那眼神，那语气，那……可怕的手段。他还是她的晏儿吗？
楚瑶则更多的是恐惧。对身后那道深渊的恐惧，对哥哥突然变化的恐惧，对这片茫茫雪原未知命运的恐惧。她低着头，不敢多看楚晏一眼，只是机械地跟着母亲踉跄前行。
那匹老马倒是安静地跟在最后，时不时低头啃一口雪下的枯草根，鼻息喷出白雾。
进入枯林，风雪似乎被茂密的枝干遮挡了一些，但光线也骤然暗淡下来。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脚踩积雪的咯吱声，和风吹过枯枝发出的鬼哭般的呜咽。
腐朽落叶和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雪的清冷，弥漫在空气中。
楚晏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每一棵树的形态，每一处地面的起伏，每一块岩石的轮廓。他在寻找，寻找那一丝微弱共鸣的源头，更在寻找今夜可以栖身的所在。
“晏……晏儿，”柳氏喘着气，声音发抖，“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天快黑了，林子里会不会有……有狼？”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这片荒原野林，野兽出没是常事。
楚晏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穿过风雪：“找一个能过夜的地方。跟紧我。”
他的平静莫名地让人安心几分。柳氏不敢再多问，只是将女儿的手攥得更紧。
又前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天色越发昏暗。楚晏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微微侧头，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柳氏和楚瑶也下意识地停下，紧张地屏住呼吸。除了风声，她们什么也听不见。
但楚晏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他那强大的神魂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响。不是风声，不是雪落，更像是……金石摩擦的细碎声音？还夹杂着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
声音的来源，就在左前方不远处，一片密集的乱石堆后面。
“在这里等着，不要出声。”楚晏低声吩咐，将身上的包袱递给柳氏。
“晏儿，你要去哪？”柳氏惊慌地抓住他的胳膊。
“探查一下。很快回来。”楚晏轻轻挣脱她的手，眼神不容置疑。
他示意老马也停下，然后身形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侧前方的枯木与乱石阴影之中。尽管身体剧痛，灵力全无，但前世身为顶尖强者的潜行技巧早已刻入灵魂，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最不易发出声响的地方。
柳氏和楚瑶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巨石之后，心脏怦怦直跳。
楚晏借助嶙峋怪石的遮掩，缓缓靠近。那金石摩擦声和喘息声越来越清晰，还隐约听到了低低的咒骂。
“……妈的，这鬼地方……真他娘的倒霉……”
“……少废话……快点……要是被那群鬣狗追上……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声音粗粝，带着一种亡命之徒特有的狠戾和焦灼。
楚晏悄无声息地攀上一块较高的巨石，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是一处相对避风的小小石坳。石坳里，竟然有三个人！
其中一人靠坐在石壁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牙关紧咬，腿上缠着破烂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大半，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另两人则蹲在一旁，正用一柄短刀和一根削尖的树枝，费力地试图撬开地上一个看起来十分坚固的铁皮箱子。那金石摩擦声，正是短刀与铁箱碰撞发出的。
这三人都穿着统一的灰色劲装，衣服上有几处撕裂，沾满泥雪和暗沉的血迹。他们的面容凶悍，身边随意放着出鞘的刀剑，刃口闪烁着寒光，绝非善类。
那铁皮箱子不大，却异常坚固，锁具看上去颇为精巧，显然不是寻常人家之物。
“操！这破箱子怎么这么难开！”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 frustration 地低骂，用力过猛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废话……不然……不然能值得咱们兄弟……拼了命从黑牙寨那帮杂碎手里抢出来？”受伤的那人喘着粗气说道，眼神却死死盯着那箱子，充满了贪婪。
黑牙寨？抢夺？
楚晏瞬间明白了。这大概是两伙鬣狗似的匪徒黑吃黑，败逃的一方误入了这片荒林，还带着他们的“战利品”。看情形，他们后面还有追兵。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铁箱上。箱子样式古朴，边角处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纹路，隔着风雪看不真切。但不知为何，那箱子给他一种隐隐约约的异样感。之前感受到的那丝微弱共鸣……似乎并非来自这三个人，而是源自这个箱子？
就在这时，那个负责望风、一直警惕地看着林子外方向的第三人突然猛地回过头，低喝道：“噤声！好像有动静！”
石坳内的三人瞬间紧张起来，顾不得开箱，立刻抓起了手边的兵刃，屏息凝神地望向林子深处，如临大敌。
楚晏伏在巨石上，如同凝固的雕塑，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然而，他所望的方向，却并非那三人警惕的林子外侧，而是……他们来的方向，也是自己母亲和妹妹所在位置的侧后方！
在他的感知里，几道更加隐蔽、更加充满杀意的气息，正在借着枯木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快速包抄而来！
真正的危险，并非来自石坳里这三个惊弓之鸟般的伤匪。
而是来自他们身后！
那些所谓的“鬣狗”，已经嗅着血腥味，追上来了。而且，他们的包围圈，似乎无意中，将刚刚踏入这片区域的楚晏母子，也囊括了进去！
楚晏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