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周秀场内外,苏雪晚和贾以沫的身影穿梭在衣香鬓影之间。
苏雪晚忙着看秀、记录灵感、与品牌方及设计师们寒暄交流……
她身着一件解构主义设计的白色上衣,不对称的褶皱如同被风吹过的云层,右侧肩膀处巧妙地露出纤细的锁骨。
下身搭配墨染渐变的纱质长裙,裙摆上隐约可见手绘的敦煌飞天纹样,随着她的步伐在空气中划出飘逸的弧度。
这身装扮既展现了她作为设计师的前卫眼光,又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
她专注地与法国品牌总监讨论着新季面料,流利的法语和专业的见解让对方频频点头。
中场休息时,一个略带惊喜的低沉男声忽然自身后响起:“Su?真的是你!”
苏雪晚回过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站在眼前的,是一位衣着考究、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
她留学法国时的的良师益友,也曾是…她不动声色拒绝过的追求者。
“努曼先生?”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扬起礼貌的微笑,“真巧,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
“知道你来了,我很高兴。”努曼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欣赏,“你比从前更加耀眼了。”
他视线微转,落在她身旁的贾以沫身上,“这位是?”
“贾以沫,我在巴黎时的室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苏雪晚从容介绍。
努曼先生与贾以沫简单寒暄两句后,便将热切的目光重新投回苏雪晚身上。
“晚上我和几个老朋友,还有以前设计室的同事有个小聚会,就在塞纳河畔的那家‘Le bistrot’,你一定得来!大家都想见见你。”
苏雪晚眼底掠过一丝迟疑。
一旁的贾以沫却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劝道:“去吧晚晚!都是以前照顾你的前辈,不去多失礼呀。而且那家餐厅超级难订,机会多难得。”
“是啊,大家都很想念你。”努曼先生温和地补充。
贾以沫的怂恿,加上对那些故人的情谊,终于让她动摇了。
苏雪晚微微颔首:“好的,努曼先生,我会准时到场。”
“太好了。”努曼先生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语意双关,“那我便期待着……今晚的久别重逢了。”
傍晚时分,苏雪晚斟酌着用词给贺昀初发了信息,简要说明晚上要参加留学时期旧友的聚会。
手机很快震动,贺昀初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好,玩得开心点。结束告诉我,我去接你。」
苏雪晚指尖微顿,回复道:「不用,你忙你的,我这里很熟,应该不会太晚。」
塞纳河畔的“Le bistrot”餐厅灯火璀璨,洋溢着复古浪漫的巴黎风情。
聚会氛围起初很是融洽,老友们畅谈往事,分享行业近况。
努曼先生对苏雪晚更是照顾有加,频频为她布菜添酒,言辞间不乏欣赏与怀念。
他举起酒杯,目光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还记得你在巴黎那段时光吗?你的才华和灵气,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您过奖了。”苏雪晚礼貌地举杯浅酌,下意识地将椅子往后挪了半寸。
“说实话,我始终感到遗憾。”
他倾身压低嗓音,话语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暗示,“当初让你回国,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若是留在巴黎,你现在的成就必定更加耀眼……而我们之间,也不至于止步于此。”
苏雪晚身体瞬间僵硬,心底警铃大作。
她不动声色地再次后移,试图拉开距离,面上仍维持着基本的礼貌:“您说笑了,努曼先生。”
好在周遭热闹,对方未再深谈,大家的话题很快转向轻松往事。
在这片刻意营造的怀旧氛围中,苏雪晚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
她虽有些酒量,此刻双颊却已染上绯红,眼波流转间漾开迷离微光。
贺昀初与徐泽凯的商务晚餐结束得比预期要早。
回到酒店套房,迎接他的是一片寂静。
贺昀初松了松领带,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客厅——苏雪晚还没回来。
他垂眸看了眼腕表,时针已指向十点。
他拿起手机,屏幕干净得刺眼,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心头莫名一沉,他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
冗长的等待音在耳边回荡,却始终无人接听。
一种说不清的焦躁攫住了他。贺昀初再次按下拨号键,这次电话终于被接起,传来的却是一个低沉成熟的男声。
“你好?”
贺昀初眼神骤然一冷。
几句简短的英语交流后,他辨认出了对方——那个在国内有过几面之缘的法国男人,努曼。
想到苏雪晚此刻正与那个曾追求过她的男人把酒言欢,贺昀初的眉头不自觉地蹙紧。
他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巴黎璀璨的夜景在脚下铺展,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底那股愈发清晰的烦躁。
临近十一点,苏雪晚才在努曼和一位女同事的搀扶下走出餐厅。
她喝得有点多,脚步虚浮,但意识还算清醒。
“……我手机是不是静音了,贺昀初有没有找我……”她含糊地说。
女同事也微醺着,正手忙脚乱地在她包里翻找,这使得苏雪晚不得不更倚向了努曼先生那边。
苏雪晚一抬头,却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贺昀初高大的身影从车上下来,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但周身的气压却有些低。
“贺……贺昀初,你来了?”苏雪晚瞬间清醒了大半。
贺昀初几步走到她们面前,目光直接落在对着他笑嘻嘻的苏雪晚身上。
他伸手,稳稳地扶住她,将她从努曼先生手中接了过来。
“麻烦二位照顾我太太了。”他看向努曼与女同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不麻烦,不麻烦……”女同事连忙摆手。
努曼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只能收回。
“抱歉,我太太醉了,我先扶她进车,就不方便寒暄了,先失陪了。”
贺昀初没再多言,半扶半抱地将苏雪晚带上了车。达叔见状,立刻发动了引擎。
车内气氛有些凝滞。
苏雪晚靠在他肩上,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拂在他颈间,小声嘟囔:“贺昀初……你生气啦?”
贺昀初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回到酒店套房,贺昀初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转身去给她倒水。
苏雪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有些发慌,酒也醒了大半。
“我……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手机静音了,没听到……”她试图解释。
贺昀初将水杯递给她,声音听不出喜怒:“玩得开心吗?”
苏雪晚接过水杯,抿了一口,老实回答:“挺开心的,见到了很多以前的朋友……”
“包括努曼先生?”贺昀初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但“努曼先生”四个字却咬得格外清晰。
苏雪晚一愣,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似乎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忽然福至心灵,试探着问:“你……在吃醋?”
贺昀初眸色一暗,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别开了视线:“你喝多了,早点休息。”
他这副疏离的样子,让苏雪晚心里莫名一刺。
她放下水杯,起身走到他面前,仰起脸执拗地望着他:
“我和努曼只是普通朋友,从前是,现在也是。我早就明确拒绝过他,你知道的。今天在场的朋友很多,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才喝多了,而且他为人绅士,不会……”
“绅士?”贺昀初低笑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你就这么相信一个曾经对你动过心思的男人?”
——真要是绅士,又怎会在她去洗手间的间隙,明明接了他的电话,却只字不向她提起。
他在意的又何止是努曼。更是她这副全然不设防的姿态,这种超出掌控的焦躁感,才最让他不悦。
“我知道错了嘛……”苏雪晚软下声音,伸手拉住他的袖口轻轻摇晃,“下次我一定提前报备,手机再也不静音了。也离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远远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看着怀中人泛红的脸颊、湿漉漉的眼睛,还有那软糯的认错声,贺昀初心头那点不快,就像被针尖轻轻一戳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
他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手臂收紧,将人更深地拥入怀里,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下不为例。”
“嗯!绝对没有下次了!”苏雪晚立刻保证,安心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熟悉的温度和心跳。
贺昀初搂紧她,在她耳边低语:“明天我们去吕克先生的庄园,他们也很想见你。”
“好呀。”她仰起脸,乖巧应下,染着醉意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晶亮。
他目光一软,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所以,明天还有正事,今晚不许闹了,贺太太。”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争吵从不隔夜。
方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如同投入深潭的微石,在紧密相拥的温暖中悄然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