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昀初松开了捏着苏雪晚脸蛋的手，站起身，金属门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行李箱的滚轮碾过理石地面，最终在小圆桌脚旁并排停驻。
他转过身，看向仍杵在门外的苏雪晚。初冬的穿堂风掠过她泛红的脖颈，扬起几缕散落的发丝。
“冷空气都灌进来了。”他站在套房客厅，廊灯的光线洒在他肩头，镀上一层暖色，尾音里裹着笑意，“不如，还是进来 ‘罚站’？”
苏雪晚看向他，套房内暖气开得很足，她甚至能看见他身后落地窗上凝结的水雾，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
“所以，你不生我气了？”她碎步走进房间，关上门，脸上瞬间绽开了花。
贺昀初低笑一声，接过她脱下的外套。羊绒面料还带着室外的寒意，他随手将其搭在沙发扶手上，接着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双自带的拖鞋，递给她：“换上吧。”
她脱下高跟鞋，脚尖刚触到拖鞋柔软的绒毛，他低沉的嗓音便从头顶压了下来：
“苏雪晚，你就那么不愿意别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
声线里绷着一根危险的弦，不等她回应，更重的质问紧接着砸下：
“你嫌我？”
她蓦地抬头，正撞进他深邃幽深的眼底。
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明明灭灭，将他的轮廓映得愈发清隽，下颌线条因情绪压抑而显得格外冷硬。
心头猛地一颤，她指尖收紧，拖鞋边缘的绒毛被深深掐陷下去。那点柔软的触感扎在掌心，才勉强拉回她一丝神志。
这才注意到，那是一双粉红色的毛绒拖鞋，可爱得与此刻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怎么这般阴晴不定……这是还在生她的气？
看来他还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确实，是她有错在先，她本该多顾及男人的自尊心。
“我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发誓。”苏雪晚摇了摇头，一脸诚恳，“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而已。”
“添麻烦？”贺昀初冷笑，“这么说，你是在为我考虑？”
“对啊，你想想，像你这么成熟稳重、气宇轩昂的成功人士，身边突然多出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别人止不住会怎么想？媒体肯定会捕风捉影，我这还不是为了维护你优秀企业家的形象。”
“我们是夫妻，在一起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事，被你这么一说，反倒弄得像偷情似的。”
“可是……”苏雪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除了你的亲朋好友，外界并不知道我是你的妻子。”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尊重你的意愿。”贺昀初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很是无奈，“你说过，不想因为‘贺太太’这个身份而被过多关注和打扰。”
“......”
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
“苏雪晚，”他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后悔了？”
“啊？”她愣了一下，看着他，眼神确有些茫然，没太明白他话中之意。
“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年纪相当的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其实……并没有” 她咬了咬唇，声音细若蚊呐，“如果不是这次联姻，我想我并不会那么早进入婚姻。”
“所以，你才会只给我们的婚姻两年期限？那又何必委曲求全接受这场婚姻呢？”
苏雪晚被他的话噎住，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爱情和婚姻……并不是我人生的全部。”
她像是终于将积压的万般委屈倾泻而出：“而且……当初是你说，叫我不要对你有任何期待。那我还能怎么办？总得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才将心底的话全然托出：“也许在你看来，一直是我在刻意疏远你。可在我眼里……明明是你，从来都离我太远。
贺昀初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底掠过一丝心疼。
他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里，声音低哑：“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会试着……向你靠近。”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调，清冽而沉稳，像是他身上的气息。
“我原本……是打算孤独终老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可是苏雪晚，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那声音轻轻叩在她的心上，让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无数未诉的情绪，像一片幽暗的海，令她不由自主地沉溺。
“你……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贺昀初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微微俯身，再度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呼吸轻拂过她的脸颊，温热而清晰，让她心跳骤然一滞。
“我的意思是……”他语速缓慢，字字仿佛经过千思万虑，“我不想再继续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了。苏雪晚，我不想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苏雪晚的瞳孔微微放大，脑中一片空白。
她从未想过贺昀初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婚姻开始至今，她一直以为他对自己的态度不过是出于责任——是家族联姻的枷锁，是不得不履行的义务。
她甚至从未奢望过，他会对自己产生任何超出体面伪装之外的情感。
就连未来或许会在某个夜晚发生的肉体纠缠，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婚姻流程的一部分，与真心无关。
“可是……你不是说过，不要对你有任何期待吗？”她仍带着几分迟疑，想要进一步确认他话中的真心。
贺昀初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那是因为……我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做到。我以为我能守住该有的界限。可是苏雪晚，你让我动摇了。”
说罢，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的温度让她不由自主地轻颤。那动作温柔而克制，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你总是这样，明明就在我身边，却让我觉得……你离我很远。”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苏雪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眼眶微微发热。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惊讶、释然，还有一丝隐约的期待。
“贺昀初，我……” 她哽咽着，“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交出真心后被辜负，害怕有了期待……最后又落空。”
他轻叹一声，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耳边传来他沉稳的心跳，一声一声，仿佛无声的承诺。
“苏雪晚，我们试一试吧。”他注视着她的脸，声音低沉而坚定，“像寻常人一样，从恋爱开始。”
“那……说好的两年之约呢？”她小声问。
“那自然还是算数的。我可是被迫签订了不平等条约后又被口头警告的。”贺昀初轻轻笑了，“不妨，我们就一起等，两年后的结局。你愿意吗？”
“我数到3，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1……2……”
“3”的尾音还未落尽，他的身影已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