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就是不断的相遇、分别与重逢。
也是在12岁那年的夏末秋初,她不再是孤儿,她有了自己的第三个「家」。
在众人的道别声中,她含泪辞别了和她一起生活了6年的叔叔阿姨和小朋友们,心情难免有点沉重。
院长妈妈紧紧抱着她,“雪晚,这只是你人生的一小段路而已,未来的路还很长,大步向前走吧,不要回头看。”
终于,她有了姓氏。
再见,雪晚。你好,苏雪晚。
一段旅程,几番故事,终有聚散别离。
苏雪晚并非虔诚的佛教徒,也不迷信玄学之说。
她相信命运从来都是自己创造的,无论是靠自身努力,还是借助他人之力。
尽管如此,她仍心怀感恩,敬重佛的指引。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旁听了一位医学教授的讲座。令人意外的是,教授最后竟用‘量子纠缠’来结束演讲。
医学与物理学的跨界,这看似有些矛盾。
她隐约记得一点内容,大体是两个或多个粒子在某种相互作用之后,即便相隔万里之遥,它们的量子状态也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紧密相连。玄学上称为因果缘分,心理学称为心灵感应。
人与人之间是有磁场的,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节点上,相遇相知相爱,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牵引,注定要在彼此的生命轨迹上留下深刻的印记。
后来,她从他人口中听到关于她被领养「背后的故事」。
她的养母常年吃斋念佛。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总是噩梦不断,家族生意也屡屡受挫,举步维艰。
夫妻俩去泰国等多地拜佛,抽到的签全是“下下签”。
后来重金请一位大师指点,指出破解之法是为家族添新丁,且必须是女孩。
养父母已寄养一子,因养母无法生育,大师建议他们再收养京市东北方位的女孩。
巧合的是,位于京市邻市燕城,施恩孤儿院里的她,因各项条件符合而被选中。
养母也曾有片刻担忧和迟疑,如果收养到不明来路、不良底细的孩子怎么办。
“这世上,谁能完全知道别人的底细。她来到了我们苏家,以后苏家就是她的底细。”养父沉吟片刻,语气异常坚定道。
更加神奇的是,她来到这个家后,家中境况竟奇迹般地好转起来。
她俨然成为了家里的“小福星”,这就是所谓“天降祥鸾”。
从此,她便成为了苏家掌上明珠“苏雪晚”。
传闻终归是传闻,世人不会深究真假。信则有,不信则无,向来如此。
但在12岁那一年,她的世界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对她而言,一切都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京市,是另一片全新的天地。
某日,她站在市中心广场。川流不息的车辆在她前后呼啸而过,刺眼的车灯与城市霓虹将她笼罩。
明明身处最繁华的所在,她却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仍在这个城市的边缘。
她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融入这座城市。现在的她,必须学会适应——适应全新的环境,以及新的「家人」。
刺眼的阳光透过高楼缝隙斜射下来,苏雪晚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摸了摸书包侧袋。相框坚硬的边缘透过布料传来熟悉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
“小姐,该回家了。”司机老吴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
苏雪晚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广场上振翅欲飞的和平鸽雕塑。坐进黑色轿车的后座,车窗将城市的喧嚣隔绝在外,却隔不开她内心的躁动。
养父母家的别墅位于京市最昂贵的住宅区之一。当轿车驶入雕花铁门时,苏雪晚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半年了,每次回「家」,她仍会感到一阵恍惚。
“晚晚回来啦?”养母舒曼青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沾着面粉,“我在做你最爱吃的蓝莓派,先去换衣服吧。”
苏雪晚轻声应着,快步上楼。她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淡蓝色的墙壁,书桌上整齐摆放着新买的文具和课外书。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完美得不像真的。
关上门,她终于松了口气,从书包里取出那个随身携带的相框。
照片上,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她站在中间,养父母一左一右将她护在臂弯里,后面还站着别别扭扭被强迫拉来拍照的哥哥苏墨尘。
背景是京市电视塔,夜空被烟花照亮,细碎的雪花在镜头前飞舞。
那天是2011年12月31日,她到苏家的第四个月。养父苏益民特意取消了公司年会,养母推掉了慈善晚宴,只为陪她过第一个跨年夜。
“三、二、一!新年快乐!”电视塔下的欢呼声中,苏益民突然变魔术般拿出一个礼盒,“给我们的新成员。”
盒子里是一只翠绿欲滴的玉镯。“这是祖传的翡翠,”舒曼青帮她戴上,手指温暖地拂过她的手腕,“以后这就是你的护身符了。欢迎成为苏家的一员,雪晚。”
那一刻,飘雪的京市很温暖。
“晚晚?”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回忆。舒曼青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相框上,嘴角微微上扬,“又在看这张照片啊。”
苏雪晚慌忙擦去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泪水,却见舒曼青已经走进来,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记得那天你穿的红色羽绒服吗?”舒曼青指着照片笑道,“你死活不肯穿,说太鲜艳了。结果拍完照就舍不得脱下来。”
苏雪晚抿嘴笑了。那是真的,那件羽绒服后来被她穿到袖口磨破,舒曼青才想办法“偷”走收起来。
“妈...”她犹豫了一下,这个称呼半年来第一次如此自然地从唇间滑出,“我明天...能去新学校看看吗?”
舒曼青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伸手将苏雪晚揽入怀中,“当然可以,我和你爸陪你去。”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全家一起去。”
窗外,夕阳为京市的天际线镀上金边。
苏雪晚将相框放回书包,这一次,她没有急着确认它的位置。
因为她知道,无论走到哪里,这个家都会像照片上那样,将她护在中央。
四年了,她最终还是选择离开巴黎,回到京市。她想,她这辈子也不会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