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山,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阿强背着彻底昏迷的杨帆,在另一名保镖的搀扶和陈雪的警戒下,艰难地穿梭在崎岖的山林间。每个人的脚步都沉重无比,身上带着伤,身心俱疲。但他们的速度却不敢放慢,生怕那些诡异的黑衣人去而复返。
山风呼啸,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异响都让众人心头一紧。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山脚,已经能看到远处公路模糊的轮廓时,阿强背上的杨帆,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杨师傅?”陈雪立刻察觉,紧张地凑近。
杨帆并没有醒来,但他的眉头却无意识地蹙紧又松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仿佛在感知着什么。他那几乎枯竭的丹田深处,《道德经》心法如同不死的老树根,仍在顽强地抽取着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维系着他最后一线生机,同时也让他那超乎常人的灵觉保持着一丝微弱的感应。在他的感知世界里,身后的苍云山祖坟方向,那原本如同沸腾油锅般狂暴、混乱、充满恶意的黑红色气场,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巨大的煞气漩涡失去了核心,开始无可挽回地崩塌、消散。浓郁得化不开的怨戾之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点点消融、褪去。虽然仍有残秽如同硝烟般飘荡,但那种根植于地脉深处的“恶”与“病”正在被剥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气,正从饱受创伤的大地深处缓缓渗出。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草,虽然依旧萎靡,却已然获得了新生的希望。紊乱的地气在《道德经》经文余韵的引导下,渐渐归于平缓,开始遵循着自然的韵律缓慢流淌。煞气散了…地脉…归常了…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杨帆近乎停滞的思维中闪过,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和放松。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心神,终于可以稍稍松懈。
正是这心神一松,强撑意志的最后堤坝轰然倒塌。一直被他强行压制的伤势、毒素、以及透支本源带来的恐怖反噬,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席卷了他残存的意识。“噗——”即使在昏迷中,他又是一小口黑血呛咳出来,身体彻底软了下去,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杨师傅!”陈雪吓得脸色煞白,连忙用手帕擦拭他嘴角的血迹,触手一片冰凉。
“快!再快一点!”阿强也感觉到背上之人的生命气息正在急速流失,低吼一声,咬紧牙关,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向山下奔去。与此同时,市中心医院特护病房内。气氛已经从最初的恐慌和混乱,转变为一种带着震惊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陈国华的生命体征已经完全稳定下来,并且还在持续而缓慢地好转。各种监护仪器上的数字和曲线都回归到了正常或接近正常的范围,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绝望的濒危状态。闻讯赶来的李院长和几位专家主任,看着刚刚出来的第二份详细检测报告,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奇迹…这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一位头发花白的心内科专家推着老花镜,反复看着报告上的数据,“之前那些无法解释的器官功能衰竭指标、异常的神经递质水平、还有那种…那种仿佛生命力被抽空的诡异代谢状态…全都消失了!就像是…就像是堵死的管道突然被疏通了一样!”“而且你们看,”另一位主任指着屏幕上的脑电波图,“虽然还在昏迷中,但脑电活动明显活跃了许多,出现了正常的睡眠波谱,这表示他的大脑正在从深度抑制中恢复,这是苏醒的前兆!”
陈夫人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听着医生们的话,看着丈夫明显红润起来的脸色和平稳的呼吸,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她虽然不懂那些复杂的医学数据,但她能感觉到,丈夫握着自己的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回握之力!“可是…那口黑血…”李院长还是比较谨慎,提出了疑问。“已经送去做毒理和病理分析了。”老护士回答道,“但从初步镜检来看,里面并没有大量新鲜红细胞或组织碎片,反而有很多…无法识别的结晶状物质和代谢废物淤积。更像是…身体自发排出了某种长期积累的‘毒素’。”
这个解释虽然依旧牵强,但结合病人实实在在的好转,似乎成了唯一合理的推测。医生们最终将其归结为一种极其罕见的、自限性的未知恶性综合征的突然缓解,建议继续密切观察,维持目前的支持治疗。
阳光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金色的光芒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陈国华的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的眼皮在光线下微微颤动了几下,似乎对光线有了反应。曙光,终于穿透了漫长的黑夜,降临了。
苍云山脚下,阿强等人终于将杨帆抬上了前来接应的车辆。汽车发动,向着市区疾驰而去。车内,陈雪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又看看身边气息奄奄的杨帆,心中百感交集。父亲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曙光已现。但为他们带来这缕曙光的人,却可能永远沉睡下去。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父亲明显好转的数据报告和母亲发来的激动语音,又看看杨帆苍白如纸的脸庞,紧紧咬住了嘴唇。必须救他!不惜一切代价!晨曦中,车辆驶向医院,也驶向一个未知的、混合着希望与担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