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长老一行人护送着昏迷的周不言和受伤的阿雅,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言家坳。
言家坳内,气氛依旧带着大战后的肃穆与警惕,但看到七长老等人归来,尤其是担架上气息奄奄的周不言,留守的弟子们立刻忙碌起来,充满了担忧与关切。
七长老顾不上休息,立刻带着周不言和阿雅直奔言家禁地——老祖清修的“养心居”。
养心居内,檀香袅袅,言家老祖早已得到传讯,正静坐于蒲团之上,面色沉凝。看到七长老等人进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周不言身上,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与赞赏。
“老祖,不言他……”七长老上前,语气沉重地禀报了傩面山之行的详细经过,尤其是周不言为感化战灵、透支生机神识的壮举,以及归途中遇到的苗疆急讯。
老祖静静听着,末了,缓缓起身,走到周不言身边,伸出枯瘦却稳定的手,轻轻搭在周不言的腕脉之上。
片刻后,他收回手,沉声道:“生机近乎枯竭,识海如同龟裂旱地,更有异种戾气残留侵蚀……伤势极重,寻常丹药针石,已难起效。”
七长老闻言,心猛地一沉:“连老祖您也……”
老祖抬手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非是无法,而是需行非常之法。我言家《祝由科》源自上古,其中有一秘传续命之法,名为‘薪火相传’。”
“薪火相传?”七长老一愣,随即骇然变色,“老祖,不可!此法需以施术者自身本源生机为引,如同薪柴,点燃并渡予伤者,乃是损己利人之法!您年事已高,岂可……”
“不必多言。”老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不言此子,身负神农血脉,心性仁厚,更兼天赋异禀,乃是我言家,乃至整个正道未来之希望。他为湘西苍生舍身至此,老夫损耗些许本源,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也并非全无益处。”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周不言:“他体内神农气虽近乎枯竭,但其本质极高,如同被野草覆盖的神木之根。我以自身修行百年的温和生机为引,或可助他‘破而后立’,若能撑过去,非但伤势可愈,其神农血脉或能更进一步,根基也将更加稳固。此乃险中求活,亦是机缘。”
七长老深知老祖决心已定,且此言有理,只能红着眼眶,深深一拜:“老祖大义!不言若能得救,实乃万幸!”
“你去安排吧,将不言移至‘蕴灵池’。另外,那位白苗的小姑娘,其体内追踪蛊虽被暂时压制,但根除不易,去请擅长蛊术的客卿长老出手,务必将其治好,苗疆之事,容后再议。”老祖吩咐道。
“是!”七长老领命,立刻下去安排。
很快,周不言被小心地移到了言家另一处禁地——蕴灵池。这是一个位于山腹深处的天然温泉池,池水并非普通泉水,而是蕴含着一丝大地灵脉本源生机的灵液,对于温养肉身、滋养神魂有奇效。
池边,老祖已换上一身素白麻衣,屏退了左右,只留七长老在一旁护法。
老祖盘膝坐于池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正是《祝由科》中最高深的秘传法咒。随着咒文的吟诵,他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而磅礴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眼,却充满了温暖与生命的气息,仿佛初春的朝阳,融化冰雪,滋养万物。
渐渐地,那白色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在老祖头顶凝聚成一团拳头大小、如同实质般的乳白色光球,光球中心,仿佛有一缕微弱的、永恒不灭的火苗在静静燃烧——这正是老祖苦修百年的生命本源!
“去!”
老祖并指如剑,对着池中的周不言一指!
那乳白色光球缓缓飞向周不言,最终悬停在他心口上方,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生机之力,如同甘霖般洒落,透过肌肤,融入他干涸的经脉与龟裂的识海。
昏迷中的周不言,身体无意识地微微颤动起来。那原本近乎停滞的神农气,在这股外来生机的滋养与引动下,如同被春雨唤醒的种子,开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重新萌发出一丝微弱的活力。
这个过程缓慢而耗神,老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依旧坚定,维持着生机的输出。
七长老在一旁紧张地守护,随时准备应对意外。
与此同时,在言家客卿院中,一位与苗疆颇有渊源、擅长解毒驱蛊的客卿长老,也在仔细为阿雅诊治。他利用言家珍藏的几种稀有药材,配合独特的针灸之术,终于将那阴毒的“跗骨蛆”逼出并灭杀,彻底解除了阿雅的后顾之忧。阿雅感激不尽,也将白苗圣山被围的详细情况再次陈述,忧心忡忡地等待着言家的决断。
时间在紧张与期盼中一点点流逝。
蕴灵池中,周不言的气息依旧微弱,但相比之前的死寂,已然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韧性。他体内那新生的神农气,虽然细若游丝,却异常纯粹,正在本能地吸收、融合着老祖渡来的生机,并缓慢地修复着自身的损伤。
在他的识海深处,那片因透支而近乎破碎的天地,此刻也被乳白色的生机之光所笼罩,裂痕的蔓延被止住,甚至有一些最细微的裂痕,开始有了一丝愈合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乳白色光球缩小了近三分之一时,老祖终于缓缓收回了手,身形微微晃动,显得疲惫不堪。
“老祖!”七长老连忙上前扶住。
“无妨……消耗有些大,休息几日便好。”老祖摆摆手,目光欣慰地看着池中的周不言,“种子已经种下,能否破土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接下来,便让他在此静养,每日以温和丹药辅之,不可受人打扰。”
“晚辈明白!”七长老郑重应下。
将老祖送回居所休息后,七长老立刻召集了族中核心人员,商议苗疆之事。周不言的危机暂时缓解,但白苗的求援迫在眉睫,乌部勾结外敌,其威胁已不容忽视。
经过激烈讨论,最终决定,由七长老亲自带队,抽调三十名族中精锐弟子,并携带部分克制蛊术和邪法的法器,三日后出发,驰援白苗圣山。同时,再次以秘法联系龙虎山,说明情况,请求道门援手。
言家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为了新的危机而高速运转起来。
而在蕴灵池中,周不言依旧沉浸在深度的昏迷与修复之中。他并不知道,外界因他而起的波澜,更不知道,一场关乎苗疆格局、甚至牵扯更广的激烈风暴,正等待着他醒来,或是等待着驰援的言家队伍去面对。
他破碎的识海中,除了缓慢愈合的裂痕,似乎还多了一些极其模糊、来自那战灵“蚩曜”消散前留下的残缺印记,如同沉睡的宝藏,等待着他去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