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乌光来得太快!如同暗夜中择人而噬的毒蛇,带着刺骨的阴寒和腥风,瞬间便已袭至周不言后心!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周不言甚至能感觉到那乌光尖端蕴含的恐怖穿透力和剧毒气息!
躲不开!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避开这蓄谋已久的致命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和连日来被压抑的怒火与不屈,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他没有试图躲闪,而是做出了一个超出所有人预料的动作——他猛地向前一个踉跄,仿佛是因为伤势过重而站立不稳,身体却借此微微一侧,同时右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反手一抓!
他抓的不是那袭来的乌光,而是一直紧握在手中、那枚已然出现裂痕的铜钱!
噗嗤!
乌光精准地命中了目标!但却并非心脏,而是他反手挡在后心位置的、那枚铜钱!
一声极其轻微却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那枚看似普通的铜钱,在这一刻竟然爆发出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坚韧无比的力量!乌光撞在铜钱上,竟被硬生生挡偏了寸许,擦着周不言的肋骨边缘划过,带起一溜血花,深深钉入了他前方的一棵大树树干上!
那是一支通体乌黑、尾部带着诡异羽毛的短矢,箭身刻满了细密的邪纹,此刻正滋滋地腐蚀着树干,散发出恶臭!
而周不言也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前扑倒,手中的铜钱更是“咔嚓”一声,裂痕骤然扩大,几乎要彻底碎裂!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肋骨处传来,但他却借此捡回了一条命!
“咦?”那名出手的黑衣人发出一声轻咦,显然没想到必杀的一击竟然会被挡下。另一名黑衣人也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望来。
周不言趁机一个翻滚,拉开距离,半跪在地,剧烈喘息,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肋骨处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和麻木感,显然箭上有剧毒!
他死死盯着那两个黑衣人,大脑疯狂运转。这两人身手矫健,出手狠辣,用的又是这种罕见歹毒的箭矢,绝非普通黑苗寨众,很可能是专门培养的杀手!
“竟然能躲开‘蚀骨箭’,有点意思。”那名出手的黑衣人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不过,也到此为止了。小子,怪只怪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两人一步步逼近,身上散发出冰冷的杀意,彻底锁定了周不言。
周不言心沉到了谷底。一对一尚且毫无胜算,更何况一对二,还身中剧毒!难道真要命丧于此?
不!绝不能死在这里!真相还未大白,仇还未报!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左手悄然摸向怀中,那里还有最后几张七长老给的、威力最强的“雷火符”,虽然以他现在的状态强行激发,很可能同归于尽,但也顾不得了!
就在他准备拼命之际——
“呵,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伤号,黑苗寨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吗?”
一个清脆、娇憨、却带着几分冷冽和嘲讽的女声,突然从旁边的密林中传来!
这声音突如其来,让两名黑衣人和周不言都是一愣!
紧接着,只见一个苗条的身影如同灵雀般,从一棵大树的枝叶间轻盈地跃下,落在周不言与那两名黑衣人之间。
来人竟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身穿一套颇具黑苗风格的、以深蓝和黑色为主、绣着精致银饰的短褂和百褶裙,脚下蹬着一双小巧的鹿皮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精致灵动,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充满了野性和狡黠。她梳着几条细小的辫子,额前戴着一枚月牙形的银饰,手腕和脚踝上都戴着串有细小铃铛的银圈,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这少女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可爱,但她出现的时机和方式,却处处透着诡异!而且,她竟然一口道破了黑衣人的来历!
那两名黑衣人显然也吃了一惊,眼神变得惊疑不定。为首那人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管我们的事?!不想死就滚开!”
那少女却丝毫不惧,反而叉着腰,歪着头打量着他俩,撇撇嘴道:“哼,声音这么难听,人肯定长得更丑,难怪要蒙着脸。你们是在处理垃圾吗?那草席里裹的是什么?见者有份,分我看看呗?”
她说话的语气天真烂漫,内容却气得那两个黑衣人七窍生烟。
周不言也是愕然不已,这少女是哪路神仙?看起来不像言家的人,更不像黑苗寨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出言挑衅这两个明显不好惹的杀手?
“找死!”另一名黑衣人脾气显然更暴躁,低吼一声,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扑向那少女,手中多了一把泛着绿光的淬毒匕首,直刺少女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周不言心中一紧,正要出声提醒,却见那少女不慌不忙,甚至还有闲工夫对他眨了眨眼。
就在匕首即将刺中的瞬间,少女手腕上的银铃轻轻一颤。
叮铃~
一声极其清脆悦耳的铃响,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
那暴起发难的黑衣人动作猛地一滞,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刺出的匕首也停在了半空。
虽然只有一瞬,但他已然失去了先机!
少女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轻轻一扭,便轻易避开了匕首,同时纤纤玉指闪电般在那黑衣人手腕某处穴位一弹!
“哎哟!”黑衣人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剧痛,匕首竟然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骇然变色,急忙后退,看着少女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你……你用了什么妖术?!”
那少女拍了拍手,笑嘻嘻道:“什么妖术?是你自己手脚不利索,连把刀子都拿不稳,还好意思出来学人杀人越货?羞不羞?”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变得更加凝重,他死死盯着少女手腕上的铃铛和身上的银饰,沉声道:“‘幻音蛊’和‘截脉手’……你是‘黎’部的人?!黎部何时也敢插手我‘乌’部之事了?!”
黎部?乌部?周不言心中一动,似乎听七长老提起过,黑苗寨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分为几个不同的派系,彼此倾轧。乌部似乎就是主张对外扩张、手段激进的一派,而黎部则相对保守。
那少女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哼了一声:“少拿乌部压我!你们干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黎部可不认!赶紧把东西留下,然后滚蛋!不然,我就把你们偷偷处理尸首、还想灭口的事情嚷嚷出去,看你们乌部长老怎么交代!”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杀机闪烁,显然被少女的话激怒了,但又似乎对少女所在的“黎部”颇为忌惮。他阴恻恻地道:“小丫头,不要以为你是黎部的人,我们就不敢动你!在这里杀了你,谁知道是我们做的?”
少女似乎有些害怕地拍了拍胸口:“哎呀,好吓人哦!不过嘛……”她话音一转,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笑容变得危险起来,“你们确定能留得下我?而且,你们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她侧耳作倾听状。
两名黑衣人和周不言也下意识地凝神倾听。
远处,似乎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沉闷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正在由远及近,速度很快!而且,不止一个!
为首的黑衣人脸色猛地一变:“言家的巡逻队?!他们怎么会来这边?!”
少女得意地扬起下巴:“当然是我刚才不小心弄出的动静太大,把他们引过来的咯!你们再不走,可就来不及咯!”
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甘和恼怒。但他们显然不想在此刻与言家的巡逻队正面冲突。
“小丫头,算你狠!我们走着瞧!”为首的黑衣人恶狠狠地瞪了少女一眼,又冰冷地扫过周不言,似乎要记住他的样子。然后两人毫不犹豫地转身,其中一人扛起那草席包裹,迅速消失在密林的黑暗之中。
他们竟然真的就这么退走了!
从少女出现到黑衣人退走,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形势却瞬间逆转!
周不言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神秘的黎部少女,竟然凭三言两语和些许手段,就惊退了两个凶悍的杀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已经隐约可见。
那少女转过身,走到周不言面前,蹲下身,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皱了皱小鼻子:“喂,你还好吧?中了蚀骨箭的毒,可不是闹着玩的哦。”
周不言这才感觉到肋骨处的伤口已经彻底麻木,并且那股麻木感正在向四周蔓延,头晕眼花,气息紊乱。他艰难地拱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周不言……”
“知道知道,言家新来的那个外姓人嘛,听说有点本事,果然没骗我。”少女笑嘻嘻地打断他,从腰间一个小巧精致的绣花荷包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绿色药丸,“喏,这是我们黎部的解毒丹,对付乌部的蚀骨毒最有效了,快吃了!”
她不由分说地将药丸塞进周不言嘴里。
药丸入腹,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扩散开来,肋骨处的麻木感顿时减轻了不少,翻腾的气血也渐渐平复。这解毒丹的效果,竟然比言家的还好!
周不言心中更是惊疑,这少女到底什么来头?为何对他似乎颇为了解?还出手相助?
“你……为何要救我?”他忍不住问道。
少女眨眨眼,神秘地笑了笑:“看你顺眼呗!而且,给乌部那群讨厌鬼找不痛快,是我最大的快乐!好了,言家的人快到了,我得走啦!”
她说着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手腕脚踝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对了,”她走出两步,又回头看向周不言,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告诉你家那个冷冰冰的老太婆,黑苗寨内部快要变天了,乌部那群疯子最近动作很大,让她小心点。还有,小心你们自己人哦!”
说完,她不等周不言回应,身形一晃,如同灵猫般钻入密林,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串渐渐远去的、清脆的铃铛声。
周不言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
黎部少女……乌部杀手……黑苗内斗……小心自己人……
这一切,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就在这时,一队言家巡逻弟子手持火把,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
“什么人?!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为首的弟子看到满地狼藉和受伤的周不言,立刻警惕地喝道。
周不言收回思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开始思考如何解释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