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罗浮诸事渐次落定。
丹恒主动前来找你。他站在你那素雅的居所门前,晨光为他挺拔的身姿镀上一层浅金,比起初回罗浮时的紧绷,此刻的他眉目间多了几分沉淀后的释然。
“先生,”他开口,声音平稳,“星穹列车即将启程,我来向您辞行。”
你并不意外,对此微微颔首,“前路迢迢,一切小心。”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丹恒的目光掠过你肩头,望向室内简单却充满你个人气息的陈设,似是想将此处景象也一并刻入记忆。他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终是抬眸,那双青灰色的眼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期冀的光。
“先生……”
他顿了顿,语气比方才郑重了些,“列车……虽算不得多么华美,却也是我在星海间的归处之一。您……可愿随我前去一观?”
“您”。下意识的期盼。
你看着他眼中那抹混合着告别惆怅与分享意愿的复杂神色,片刻后,唇角微扬。
“好。”
……
随丹恒踏入星穹列车,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与仙舟风格迥异的氛围。流线型的金属廊道,舷窗外无垠的星海,与自星槎向外看得感觉截然不同,而深呼吸时,还能感受到空气中淡淡的、类似咖啡与机械润滑剂混合的气息。
“欢迎回来,丹恒乘客!”
一个清脆又精神十足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是一只有着两只大耳朵的奇怪毛绒生物,它穿着合身的制服,耳朵因激动而微微抖动,而那双眼睛此刻正好奇地转向你。
丹恒侧身为你引见,“这位是列车长,帕姆。” 他又转向帕姆,“列车长,这位是……我的先生,忌炎。”
帕姆立刻挺直了小身板,用非常正式的语气说道,“原来是丹恒乘客的先生,欢迎登上星穹列车帕!”
你对着这位小小的列车长微微欠身,勾起一点笑,“幸会,列车长。感谢你们对丹恒的照拂。”
“这是列车组应该做的帕!”帕姆用力点头,耳朵随之晃动。
轻巧的脚步声响起,一道优雅的身影从另一侧车厢款款而来,那是一位有着如焰般火红的发丝的女子。
“看来我们有客人了。”她的目光落在你身上,带着欣赏与了然。
丹恒再次为你介绍:“这位是姬子小姐,列车的领航员。”
而对姬子介绍起你,他还是那番话。
“久仰,”姬子向你举了举咖啡杯,笑容亲切,“常听丹恒提起您。感谢您来为他送行。”
你迎上她洞察却善意的目光,颔首致意,“丹恒承蒙各位关照。他在此地,我很放心。”
姬子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身旁略显紧绷的丹恒,语气轻柔:“这是列车的荣幸。我们也很高兴,丹恒在这里找到了他的「锚点」。”
这话语既是对你说的,又是在对丹恒说的。
帕姆在一旁用力点头:“没错!星穹列车就是所有乘客的家帕!”
丹恒站在你身侧,听着、看着、沉默着。
你环顾这节充满生活气息的车厢,目光掠过窗外的浩瀚星海,最后落回丹恒身上。
“嗯…的确,是很好的地方。”你喃喃自语。
星海无垠,终有灯火可亲。见他于此地寻得安身之所,为人师长者,便可真正安心了。
姬子优雅地示意你在一旁的沙发落座,她将手中香气浓郁的咖啡轻轻放在你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则在你对面坐下,姿态娴雅。
“请用,我亲手泡的咖啡,算是列车的特色之一。”她笑容温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
原来只要上了列车就逃不过被投喂咖啡的流程吗…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你端起那精致的白瓷杯,咖啡的醇香扑鼻,色泽深沉,看.上.去.无.可.挑.剔。出于礼节,你在她温和的注视下,低头饮了一口。
液体触及舌尖的瞬间,一股像是由数十种截然不同的苦涩、酸冽与某种难以辨识的焦糊感强行糅合在一起的诡异滋味炸开,其冲击力远超你最坏的预料……饶是你已经把味觉调到50%,动作也还是不由得僵硬了刹那。
你不动声色地将茶杯平稳放回桌面,喉间微微一动,咽下了那口堪称考验的液体,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平静。
姬子似乎并未察觉你瞬间的凝滞,依旧微笑着问道:“味道如何?”
你沉默了片刻,选择了最中性也最真实的词汇:“……令人印象深刻。”
姬子闻言,笑容似乎更真切了些,仿佛将这当成了某种赞许,“看来忌炎先生是懂得欣赏的人。这咖啡的配方,是我独特的探索。”
你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推离了自己少许,目光转向舷窗外流转的星云,将话题自然地引开,“领航员的工作,想必需要时刻关注如此浩瀚的星图。”
“是啊……”
姬子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望向无垠的宇宙,语气带着惯常的从容与一丝向往,“每一片星域都藏着未知的故事。就像丹恒,他本身也是一个充满故事的孩子,不是吗?”
“……”
在你们交谈的间隙,丹恒并未走远。
他安静地站在舷窗旁,目光似乎落在窗外流淌的星海,但余光始终关注着沙发这边的动向。
当你端起咖啡杯时,他端着水杯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在看到你放下茶杯、神色如常地继续与姬子交谈后,他紧绷的下颌线才微不可查地松弛下来,转而低头抿了一口自己杯中无味的清水,仿佛也一同咽下了某种无声的关切。
你与姬子的交谈内容围绕着星海旅行、不同世界的见闻,以及丹恒在列车上的日常展开。姬子是一位敏锐而智慧的交谈者,她并未过多探询过往,言语间更多是对丹恒现状的肯定与对未来的展望。
她在不动声色地向你表示——星海虽大,但这辆列车能成为他坚实的依靠。
待到辞行的时刻,你起身,再次向姬子和帕姆致谢。
姬子微笑着与你道别,“随时欢迎您再来列车做客。”
帕姆也用力挥着小爪子:“下次再来帕!”
你面色如常地颔首应下,只是在转身随丹恒走向列车出口时,无人看见的角落,你极轻地、近乎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先生。”
突兀被呼唤,你转头看去,那青灰色的眼眸定定看着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深吸一口气,千言万语似乎都凝在最后一句,“……保重。”
你看着他,目光掠过他已然坚实的身形,最终只是抬手,如过往无数次那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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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缓缓启动,驶向无垠星海。
而这一次的离别,不再有幽囚狱的阴冷,只余下星海征途的辽阔,与彼此心中那份确切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