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与旧纸的气味在静默中缓缓弥漫，悄悄渗入每一次呼吸之间。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摊开的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栗色头发的少年转着笔，指节在空气中划出细微的弧线，笔尖无意识在草稿纸上留下一道焦痕，昭示着此刻因长时间思考不出答案而略显焦躁的心情。
“醒啦？”听到那骤然变化的呼吸声，你头也不抬地，“第一次见你在图书馆睡着，昨晚没睡好吧。”
拉帝奥猛地坐直，手肘在桌面上磕出一声轻响，破碎的、零星的光亮在他的眼底明明灭灭，好似浩渺星尘崩塌后的余烬。
他下意识摸向心口，却没有摸到自己记忆里的东西。那里只有真理大学的制服徽章，冰冷的，也是真实的，让他那被记忆洪流冲刷过的大脑清明了几分。
“……相里要。”
他喊着你的全名，声音带着罕见的沙哑，“你刚才是否用了雷属能修改我的演算纸？”
你挑了挑眉，用笔尖隔空在他眼前点了点，像是在空气中戳破一个看不见的泡泡。
“空口无凭，证据呢？”
你示意他去看这张书桌的桌角，那里分明摆着他一小时前——准确来说是睡着前——刚写完的《论命途能量守恒的不可逆性》。
字迹工整，墨色犹新，你可是连翻都没有翻过，反而是他自己在上面压出了两道褶皱。
证据？
“……”
拉帝奥哑口无言，他绷紧的脊背缓缓放松，命途能量在他指间凝成又散开，像一缕轻烟。
“做了个梦。”
他攥紧拳头岔开话题，视线飘向窗外的天空，深深的吸气，然后呼气。
“梦里你把自己的机械外骨骼改装成咖啡机，差点炸了黑塔空间站。”
你眨眨眼，雷光在睫毛间跳跃，让那双带了一点粉的紫罗兰色眼睛都生出一丝异常的光亮。
“哇哦，这主意不错!现在就去试试——”
“留在梦里就够了。”
他出声打断，抬手，粉笔头精准命中你的额头。
他能挑出区别来。光是与梦里一样的光，只是梦中人的呼唤深沉如星海，而你此刻的声音却青涩得像初融的雪水。
梦里的味道是什么东西燃尽的冷冽以及飘渺虚无的花香，而现实，只有旧纸与阳光的温暖气息…难以具体形容的温柔气息。
但他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午后的图书馆醒来，还是早早就在天国的光里睡去。
只是，这重要吗？
……并不重要。他只要知道，自己现在是「清醒」的，就足够了。
拉帝奥看着眼前一边夸张呼痛一边揉掉额头粉笔灰的少年，冷哼了一声，唇角却翘了起来。
十七岁的雷光尚且青涩，十七岁的真理还未染上星尘的焦苦。
而极光，正安然闪在母星的苍穹之上。
……
“真想不到呢，我还以为你宁愿给实验室石膏像梳头都不会参加这种「浪费时间的无用社交」。”
图书馆的午后，光尘在书架间缓慢游移，像细雪无声地飘落。
十八岁的你们面对面坐在那张几乎被你们「私人化」的长桌前，你正用雷光在半空烙刻舞会装饰方案，细碎的电流噼啪作响，在空气里织出一层薄雾，模糊了你们相望的视线。
拉帝奥合上手里的《高等命途几何学》，书页间扬起的微尘在光里缓缓坠落。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某些人如果无人监管，很可能用雷属性能量把礼堂变成星际烧烤现场。”
他说得冷硬，可指尖却无意识地在空中勾勒着舞步的轨迹，梦里某段模糊记忆的残影在他的脑中一晃而过，如同被风拂过的湖面般，只剩下清浅的涟漪。
你眯了眯眼，凑近他鼻尖，笑得狡黠：“那拉帝奥愿意当我舞伴吗？我保证把放电强度控制在安全值内——”
“否决。”他直接用书抵住你额头，把你的脸推开，“我会带着能量监测器坐在旁边，确保某些蠢货的雷光跃迁公式不会炸飞校长的假发。”
对话间，窗外断断续续地传来舞曲试音的片段，低沉的弦乐和轻快的小提琴交织。分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却又这般的清晰，好似近在耳边。
他怔了一瞬，恍惚看见紫罗兰色的雷暴在天花板炸开，化作星穹铁道徽章的形状，照亮了礼堂每一个角落。
可下一秒，幻象散去，眼前只剩阳光下漂浮的尘埃。
“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似是警告，又像在喃喃自语，“如果你敢用命途能量搞出任何非学术性特效——”
“知道知道，《安全守则》第207条嘛。”你笑着勾住他椅背，刻意用清扬的语气拖长尾音，“但你说「非学术性」的时候……是不是在期待什么啊，拉帝奥？”
粉笔头精准击中你的眉心，雷光与粉尘在空气里撞出一场微型的极光。
“拉帝奥!再这样砸下去我可是要变傻的!”
“哼。”他移开视线，唇角却藏不住那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
舞池流光如水银倾泻，弦乐与能量场共鸣的嗡鸣交织。
你揽着一位机械工程系的姑娘，靛青西装襟口的「银河」随着旋转泛起细碎的雷光，为舞伴裙摆添加绚烂的流星特效。姑娘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笑出声时，你恰好抬眼，撞进沙发区一道冷冽的视线里。
拉帝奥独自坐在天鹅绒沙发里，膝头摊着本书，石膏头雕在霓虹灯下显得那般不合时宜。
很是奇怪，他分明是与你一起来的，可你已经跳到第三支舞，换过好几次的舞伴，他人却还是雷打不动坐在那，好像真的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只是来监视你的状态的。
在有些昏暗的光下，你看见他指间的笔正以一种特殊的频率频率轻敲杯沿，粉尘在咖啡杯上空凝成肉眼难辨的算式：
「旋转角度偏差0.7%」
「雷光溢出风险等级b+」
「舞伴更换频率：异常值」
当第四位女士的手搭上你肩膀时，他突然合上书站起，命途能量形成一道无形屏障，恰好隔开正要走向你的第五位邀请者，也形成一道直通向你的路。
“失陪。”他冷澈的嗓音擦过耳际，你的左手已被指节扣住，“雷属能活跃者需定期接受能量监测。”
你任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你拽离舞池，雷光在相触的皮肤上炸开细小星火，阵阵的烫与麻，顺着血管流到心脏，然后蔓延到四肢百骸。
你的眼睛微微地弯了起来。
“拉帝奥，吃醋就直说——”
“噪声污染超标。”
他把你按在随身监测仪前，将电极贴片粘上你的手腕，声线平缓无波，又或者说沉得有些过分。
“第三支舞的雷光脉冲导致礼堂能源系统波动了3%，而某人居然还在用命途能量给裙摆镶边。”
你攥了攥拳，刻意过载，叫监测屏幕上的数据浮现出乱码。你倾身凑近他被光映得五彩斑斓的石膏头雕，微微压低声音，“所以，你要亲自当我的稳压器吗？”
他沉默三秒，用粉笔在你西装「银河」上划了道亮色斜杠。
“校准完成。现在你的能量场归我管了。”
远处有人惊呼于屋顶悬浮起的交织星轨，而那本是梦里才有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