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强行撕开的缺口吞噬,仿佛经历了一场短暂却剧烈的时空呕吐。当失重感和眩晕感骤然消失,“烛龙”深潜器——或者说,它残存的躯壳——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重重地“搁浅”在了某片坚硬的平面上。
撞击的震动让本就脆弱的结构雪上加霜,舱内灯光疯狂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只剩下几盏幽绿的应急灯,如同墓穴中的鬼火,映照着一张张惊魂未定、苍白如纸的脸。
死寂。
并非声音的缺失,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吸收了的绝对的“静”。外界探测器传回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非金非石的黑色地面上,远处是那座巍峨、古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气息的归墟祭坛本体。而我们,就像几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跌落在了神只的棋盘边缘。
“我们……进来了?”老章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打破了舱内的死寂。
“进来了。”山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尝试启动几个主要系统,回应他的只有无情的故障提示音。“但也差不多彻底报废了。动力为零,武器为零,生命维持……靠备用电池,最多支撑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
在这座传说中万流归寂、连神明都可能陨落的归墟祭坛上,我们只有十二个小时。
我松开紧握座椅扶手已经发白的手指,第一时间看向石猛。他靠在椅背上,呼吸微弱,额头的印记黯淡得几乎与周围皮肤无异,那圈焦黑的痕迹却愈发刺眼。先前强行引导规则反噬,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量,也让他体内那微妙的平衡岌岌可危。此刻的他,脆弱得像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
“他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我一边检查他的脉象,一边沉声对山鹰说,更像是在告诫自己。银针再次落下,不再是激发潜能,而是纯粹的固本培元,吊住他那口微弱的气息。每一次落针,我都能感受到他经脉中传来的、如同荒芜戈壁般的枯竭感,心头沉重得如同压上了整座祭坛。
守望者将最后的希望寄托给我们,可如今,钥匙之一的石猛濒临破碎,我们赖以依仗的科技造物成了一堆废铁。我们真的能阻止那正在苏醒的、让整个封印场都为之战栗的意志吗?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心头。
“熊爷……”不知是谁低声唤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转头,看到负责保管骨灰玉坛的队员,正死死抱着那只温润的玉坛,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熊坤那豪爽不羁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他用生命为我们铺就了一段路,而现在,我们似乎走到了路的尽头,面对的却是更深的绝望。
“哭什么!”山鹰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环视舱内每一张惶恐不安的脸,“熊坤用命换我们走到这里,不是让我们来哭丧的!守望者燃尽残魂把钥匙交到我们手上,不是让我们来投降的!”
他站起身,尽管深潜器倾斜,他的身形依旧挺拔如松:“我们是军人,是医生,是学者!我们是最后的守护者!就算只剩下一口气,用手刨,用牙咬,也得把那狗屁‘源初魔念’给我摁回去!”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原始的、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来的血性,开始压过恐惧。
“对!妈的,跟它拼了!”
“不能白来这一趟!”
情绪被短暂点燃,但现实的冰冷很快再次降临。
“指挥,外部环境扫描完成……空气成分未知,存在微弱辐射,重力异常,大约是地球的0.7倍。最关键的是……祭坛本身,散发着一种……一种精神压制力。”老章看着便携式检测仪上的数据,脸色难看,“待在外面,我们的体力和精神会持续消耗。”
不能留在“烛龙”里等死。
“整理所有能用的装备,食物和水集中分配。”山鹰开始下达指令,“林医生,石猛就交给你了。老章,马教授,想办法弄清楚这祭坛的构造,找到那意志本体的具体位置!”
我们必须出去,踏上这片神厌鬼弃之地。
当我背起昏迷的石猛,感受着他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重量,一步步走向已经手动强行撬开的舱门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感充斥胸间。我们不是英雄,我们只是一群被命运推到这里,退无可退的凡人。
舱门外,是那片死寂的黑色地面。脚踏上去,传来一种奇特的、非金非石的坚硬触感,同时,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全身,不仅仅是重力异常,更像是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凝视,试图撬开你的心防,放大你内心一切的恐惧与软弱。
我握紧了手中的蟠龙佩,它依旧温热,但那龙形虚影似乎也在这股压力下变得凝滞。它是我和石猛与这片远古之地唯一的联系,也是我们此刻,唯一的依仗。
抬头望向远处那巍峨耸立、符文流转的祭坛,它沉默着,如同亘古存在的巨兽,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我们来了,带着凡人的恐惧与勇气,带着逝者的遗志与生者的决绝。
祭坛之上,凡人之躯,能否撼动这注定的终末?
团队踏上祭坛,精神压制力持续消耗着他们的意志。石猛能否在绝境中苏醒?祭坛的构造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危险?那苏醒的意志本体,究竟在祭坛的何处?他们能否在十二小时内找到并阻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