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锛推辞:不必,我年轻,捱得住!
卢白燮讶然:当真不用?
李锛摆手:当真不用。
见其坚持,卢白燮便不再勉强,自顾自地嚼起烧饼。
此时徐哓使来眼色,李锛随他踱至殿角。
李锛解开装着烧鸡等吃食的包袱,徐哓也取出盛满佳酿的竹筒。
虽为冷食,但暖酒入喉。
何处飘来这般香气?莫非陛下今日换了膳食?
还有酒香,陛下倒是惬意。
胡扯!陛下明明在用白粥。
咦?不是陛下?那会是谁带的?
不多时,
众臣便瞧见对酌畅饮的徐哓与李锛。
虽无明令禁止携荤食入殿,但陛下尚且清粥淡饭,谁敢逾矩?
这两位当真胆大包天。
李锛叼着鸡腿含糊道:诸位看什么呢?
众人纷纷摇头:没什么。
李锛朝卢白燮招手:卢大人可要来些?
卢白燮盯着手中冷硬的烧饼,迟疑颔首:也好!
徐哔也朝着国子监右祭酒、卢白燮的长兄卢道凌招了招手。
卢道凌无奈坐下,叹道:“大柱国真是胆识过人。
”
徐哔笑呵呵地说:“这世道,胆小怕事的饿死,敢作敢为的倒能吃饱。
”
卢道凌从包裹里取出筷子,说道:“我长居京城,家中事务一向由幼弟打理,委屈了芷虎那孩子,还望大柱国海涵。
”
李锛立刻接话:“右祭酒往后就别总提芷虎了。
若我哪天听烦了,你们卢家上下谁也逃不掉,全得遭殃。
”
卢白燮与卢道凌动作顿时一僵。
周围的官员纷纷向外挪步,唯恐惹上麻烦。
徐哔夹了块猪头肉放进嘴里嚼了嚼,依旧笑眯眯地说:
“我这女婿性子直,说话不中听,右祭酒别往心里去。
若你们真有哪天惹恼了他,我自然会帮着劝劝。
”
“灭人满门多不好,至少也该给你们家留个后嘛!”
卢道凌面无表情地点头:“多谢大柱国。
”
徐哔笑道:“小事一桩,咱们什么交情。
来,喝酒。
”
他递过装满酒的竹筒,卢道凌接过来猛灌一口。
这顿饭吃了一个时辰,直到朝会快开始众人才陆续散去。
赵醇望向徐哔的眼神颇有深意。
下午朝会继续,礼部与刑部依次奏事,直至傍晚。
眼看朝会即将结束,赵醇抬手示意,殿内安静下来。
随侍宦官取出一卷圣旨高声宣读,大意是:
“李锛才德出众,皇室有女品貌双全,赵醇欲为二人赐婚,永结 ** 之好。
”
圣旨念毕,殿内一片哗然。
李锛一时愣住。
赵醇为拉拢他,当真舍得下本钱。
身旁官员低声提醒:
“太医令,还不快上前接旨?公主姿容绝世,陛下愿将她许配于你,实乃你莫大福分。
”
李锛瞥他一眼:“你羡慕了?”
那官员应道:能与公主结亲,便是大离驸马,不仅官运亨通,更能显贵于人前,这般好事谁不向往。
李锛问:阁下尊姓大名?
官员抱拳:刑部左侍郎留白。
李锛颔首,随即上前一步高声道:臣不愿!
声震殿宇,满朝哗然。
常言道事不过三。
徽山一事,北凉二事。
如今已是第三次。
莫非李锛也要效仿那西楚狂徒?
赵醇沉声问:何故推辞?
李锛正色道:适才刑部左侍郎刘白对臣言,他渴慕驸马之位,希冀平步青云。
君子当成人之美,臣愿将此良机让与刘侍郎。
此言一出,刘白惊得几欲跪倒。
恨不能自掴耳光,悔不该多言。
刘白慌忙出列辩解:陛下明鉴!太医令定是误解了微臣之意,微臣绝无此念!
李锛直视刘白:你可曾说公主姿容绝世?
刘白答:说过。
李锛追问:可曾说做了驸马便能飞黄腾达?
刘白点头:说过。
李锛再问:可是想做驸马?
刘白脱口而出:正是!
随即猛然醒悟,仓皇跪地:陛下!微臣绝非此意!方才所言并非如此!微臣实在不敢妄想!
早知如此,何必多嘴。
出人意料,赵醇非但不怒,反开怀大笑:哈哈!我大离公主才貌双全,连朝中重臣都为之倾倒。
不过刘爱卿已有家室,这乘龙快婿是做不成了,还是让李爱卿这等青年才俊把握良机吧。
臣遵旨。
刘白暗松一口气,退回班列。
赵醇目光转向李锛:爱卿可愿做朕的驸马?
李锛干脆地摇头:恕难从命。
赵醇神色微滞,含笑追问:这是为何?
家中已有发妻,如今身怀六甲。
若入赘大离,岂非抛妻弃子?此非大丈夫所为。
李锛正色答道。
赵醇不以为意:未行大礼的婚事,算不得数。
李锛沉吟片刻,见推辞不过,只得拱手道:请容微臣请示岳父大人。
当着满朝文珷,李锛转向徐哓:岳父,有人要为小婿赐婚,您看当应否?
众目睽睽之下,徐哓慢悠悠睁眼,笑吟吟道:既有人上赶着送闺女来做小,收下便是。
咱家底厚实,多双筷子的事。
殿中群臣纷纷低头屏息。
空气中似有刀光剑影。
赵醇眯眼审视着徐哓。
徐哓依旧笑呵呵与 ** 对视。
片刻沉寂后,赵醇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徐瘸子,朕不过与李爱卿说笑,你倒当真了?
徐哓拢着袖子笑道:老臣还以为陛下真要挖墙脚,吓得差点骂娘。
轻飘飘一句话,却如惊雷炸响。
满朝文珷目瞪口呆。
李锛暗自咋舌,自家岳父当真彪悍,普天之下敢这般与皇蒂说话的,怕是独此一家。
赵醇深深看了徐哓几眼,忽然朗声道:北凉王说笑了。
好好替朕守着北疆门户,若受了委屈,朕为你做主。
那便谢过陛下了。
徐哓笑眯眯应道。
随着宦官宣布退朝,李锛跟着徐哓走出大殿。
宫墙夹道间,徐哓忽然长叹一声。
“大离皇蒂这是铁了心要拉拢你,硬的不成便来软的,如今连公主都肯往外送。”
李锛嗤笑:“我软硬不吃,任他花样百出也是白费功夫。”
徐哓叹道:“他眼下求贤若渴不过是做做样子,若你屡次驳他颜面,叫他下不来台,迟早会暗中对你出手。”
李锛冷声道:“真把我逼急了,我便将那位的‘旧账’翻出来,叫他悔青肠子。”
徐哓点头:“这法子妙。”
二人踏着深浅不一的步子朝宫外走去,沿途宫人纷纷退避,如避蛇蝎。
因记挂着李亦山许诺的“厚礼”,李锛出宫时格外警觉,却直至宫门也未见异样。
宫门外,一名少女正东张西望。
瞧见身形挺拔的徐哓与李锛,她立刻带着侍从雀跃奔来,冲徐哓脆生生喊道:
“徐伯伯!”
“哎!”徐哓慈爱地望着女孩,“小雅怎的在这儿?”
“想您啦!”赵丰雅背着手甜笑。
“是想让徐伯伯带你出宫玩儿吧?”徐哓一眼看穿。
“对嘛!”赵丰雅拽着徐哓胳膊撒娇,“母后这些日子不许我出宫,闷死人了!徐伯伯带我出去透透气好不好?”
“自然好。
”徐哓笑着捋须,“公主要出宫,差人传话便是,何必在此苦等?若着了凉,你母后该埋怨我了。”
“我怕您推脱嘛!”赵丰雅眨眨眼,“再说,听说您府上来了位神医,就算染了风寒,请他瞧瞧不就得了?”
“你这丫头!”徐哓失笑,轻拍额头——
“丰雅,你不提我都忘了。
来来来,徐伯伯这就给你引见,这是你芷虎姐姐的夫君,也就是你方才提起的那位神医——李锛。”
赵丰雅轻呼一声,偏头望来:“原来你就是李锛!”
“正是。”
李锛向这位曾在朝堂上差点成为自己妻子的赵丰雅点头致意。
赵丰雅打量着他道:“这些日子总听父皇母后提起你,说你是天下第一神医,能活死 ** 白骨。
你的医术当真如此神奇?”
李锛淡然答道:“自然。”
赵丰雅雀跃道:“那太好了!往后我若病了便来找你,到时候可得给我开些不苦的药。
太医院那群庸医开的方子不仅治不好病,还苦得要命!”
李锛再次颔首:“好。”
随即,赵丰雅转向徐哓:“徐伯伯,咱们待会儿去哪儿?”
徐哓笑道:“先去钦天监瞧瞧,再去寻些好吃的。”
“好!”
赵丰雅眨了眨眼:“可我听母后说,钦天监前两日遭了天罚,已是一片废墟,有什么可看的?”
所谓“天罚”,正是大离王朝对吴愫等人大闹钦天监一事的定论。
“丰雅,这你就不明白了。”
徐哓慈爱地解释:“正因为成了废墟才值得一看。
若还是从前那座高耸的阁楼,反倒无趣了。”
赵丰雅点点头,觉得徐哓言之有理。
三人一路谈笑,朝钦天监行去。
约莫一炷香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眼前的钦天监早已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徐骁扫了眼废墟中那块御赐匾额“通微佳境”,嗤笑道:
“通个鬼的幽!”
挽着他手臂的隋珠公主立刻接话:“佳个鬼的境!”
恰在此时,一名在废墟中翻拣物品的白衣炼气士闻声抬头。
目光触及李锛时,瞳孔骤然一缩。
他如临大敌,厉声喝道:“放肆!你竟还敢来此?”
李锛神色平静:“为何不敢?”
白衣修士冷声喝道:既然来了,今日便叫你命丧于此!
霎时间,数十名白衣修士从废墟中现身,修为高低不一,有指玄境,亦有天象境。
徐哓瞧着满脸惊诧的赵丰雅,笑吟吟问道:丫头可想看热闹?
赵丰雅双眸放光:
随即又蹙起秀眉:就他一人对付这么多修士?徐伯伯,要不还是算了吧。
徐哓朗声笑道:小丫头未免太小瞧人了。
这等阵仗,便是再来百人也不在话下。
当真?
老夫何时骗过你?
赵丰雅转向李锛喊道:若是招架不住就喊一声,本姑娘来救你!
李锛闻言哭笑不得,转头对徐哓道:王爷且带她退远些,免得被波及。
待二人退至安全处,李锛周身气势骤变,天象境威压席卷而出,执剑直取敌阵。
那些白衣修士虽布下重重阵法,却尽数被李锛轻易 ** 。
只见他剑光如虹,身形似游龙穿梭,转眼间废墟上已伏尸遍地。
赵丰雅看得目不转睛:徐伯伯,他当真了得!
徐哓捋须笑道:老夫当年统率千军万马时,那才叫壮观。
赵丰雅满脸崇敬地说:母亲曾提起,徐伯父年轻时侠肝义胆,是难得的少年英雄,那般风采世间罕见。
徐哓打趣道:这话若让你父皇听见,怕又要对徐伯父心生芥蒂了。
我明白!赵丰雅认真点头,这是母亲私下告诉我的,从未对旁人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