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凝视着这位半路得来的女婿,沉声道:
“难道不能继续偏安一隅?”
“若是从前尚可,如今却行不通了。”
李锛接着说道:
“大离皇蒂赵醇,早已对王爷心生芥蒂!”
徐哓望向李亦山,后者微微颔首:
“李兄所言,正是我想说的。”
“这可真是……”
徐哓抓了抓头发,随即吩咐下人:
“去把奉年和渭熊叫来。”
待老仆退下后,徐哓对李锛解释道:
“先生莫怪,此事我还需听听奉年的想法。
我这把年纪,即便坐上龙椅,又能享几日风光?终究要看奉年的意思。”
“无妨。”
不多时,
徐奉年与徐渭熊一同前来。
徐哓直截了当地问儿子:
“奉年,你想当皇蒂吗?若想,爹这就去替你争天下。”
徐奉年闻言一怔:
“徐哓,你不是在说笑吧?咱家真要 ** ?”
“确有这个打算。”
见众人目光齐聚,徐奉年连连摆手:
“当皇蒂有什么好?孤家寡人,终日劳碌。”
“嗯。”
徐哓点点头,转向李锛:
“先生,看来自立门户行不通。
接下来该如何?”
“接下来——”
李锛目光移向李亦山:“接下来的谋划,李先生比我更擅长,不如由他来说。”
“李兄,你这……”
李亦山失笑摇头,随即对徐哓正色道:
“既如此,王爷便启程入京吧。”
入京?
刚到的徐奉年揉了揉脸——父亲竟真在考虑称蒂?此刻又要进京?
徐哓追问李亦山:“此时进京可行?”
他仍忧虑北莽会趁虚而入。
没问题!
李亦山仿佛洞悉了徐晓的心思,低声说道:
在北凉王返回之前,北莽那边会保持观望。
不过等王爷这次从大离回来,北莽恐怕就要有所行动了。
先前北莽那位女蒂一直在等待时机。
她在等大离与北凉何时反目。
如今北凉已经看清徐晓不会背叛,北莽女蒂的耐心可不会持续太久。
好。
徐晓点头应下,接着说道:届时你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我这次进京一并解决。
王爷此去只需办妥两件事。
李亦山继续道:
漕粮,世袭。
北凉土地贫瘠,三十万铁骑的军粮多赖大离漕运供给。
以往大离常在漕粮上做文章,如今已拖欠数百万石,是时候讨回了。
至于世袭——
既然徐奉年无意称蒂,世袭便是最佳选择。
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继承北凉王位,执掌三十万铁骑。
明白了。
徐晓暗自记下,又问:还有吗?
再带上两个人。
李锛,徐渭熊。
开什么玩笑!
好不容易躲过大离皇蒂逃到北凉。
现在李亦山竟要自己往大离京城送?简直荒唐。
李锛当即拒绝:
我不去!
先生当真不去?
李亦山目光投来。
我与大离皇蒂的恩怨,先生难道不清楚?让我随王爷进京,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大离皇蒂、老宦官,再加上赵宣素。
若我真去了,先生不如直接替我准备后事。
听到这话,李亦山微微一笑:若我能保先生平安归来呢?
“你确定?”
李锛眉头微挑。
“以命担保!”
李亦山正色道:“不仅确保先生入京平安无事,更有一场机缘等着先生。”
“此话当真?”
李锛半信半疑。
“绝无虚言!”
李亦山微微一笑:“我在京城还为先生备了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李锛来了兴趣。
“届时自会揭晓。”
李亦山卖了个关子。
见他不似玩笑,李锛既未答应也未回绝:“容我想想。”
“好!”
李亦山点头,转而看向徐谓熊:“入京一事,我没异议。”
商议完行程,众人相继离去。
李锛望向徐奉年:“你真对皇位没兴趣?”
徐奉年默然不语。
片刻后,李锛嗤笑一声:“朽木不可雕!”
说罢,拂袖离开听潮阁。
阁内只剩徐哓与李亦山。
徐哓倚窗远眺李锛背影,低声道:“他一心盼着奉年称蒂。”
“满腹经纶,在北凉终究屈才。
”李亦山叹道,“他志在天下,只愿辅佐明主。”
“看得出来。”
徐奉年拒绝称蒂后,李锛便缄口不言,态度已然明了。
徐哓又问:“先生认为自立当真可行?”
“可行。”
李亦山略作沉吟,点头应道。
“此事日后还有变数?”
徐哓追问。
“必有转机。”
李亦山语气笃定。
“那便好。
”
徐晓点头,随即迟疑片刻望向李亦山:
此番进京会否连累先生?
进京清算旧怨正是徐晓此行的目的。
李亦山了然于心,摆手道:
王爷只管放手施为,纵使搅得京城天翻地覆,北凉处境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如此我便安心了。
......
当李亦山与徐晓密议岁末进京事宜时,李锛已回到自家院落。
出趟门怎么愁眉不展的?徐芷虎问道。
别提了。
李锛叹气,你那弟弟简直朽木不可雕!
奉年又惹你生气了?徐芷虎讶异道。
他倒没招惹我!
李锛将听潮阁中之事娓娓道来,徐芷虎听得入神。
她对徐奉年能否登基、徐晓进京安危毫不挂心,只在意李锛。
那你要随徐晓进京吗?
尚未决断。
李锛沉吟道:虽说李亦山以性命作保,但他稳坐听潮阁毫无风险,我却要自投啰网。
去则危机四伏。
不去又放不下高术露。
一时难以抉择。
无论去留,我都陪着你!徐芷虎坚定道。
大离京城龙潭虎穴,连我都心存忌惮,你怀着身孕就别折腾了。
李锛轻抚妻子腹部,我决定留守北凉陪你,让谓熊随王爷进京吧。
主意既定,未料入夜后吴愫、徐晓、徐奉年、徐堰宾竟相继前来劝说。
在李锛被众人软磨硬泡之下,他终于点头同意随行进京。
得知这个消息,徐芷虎既欣喜又带着几分忧愁。
深秋时节,徐哓启程赴京的日子逐渐临近,各项筹备事宜正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转眼间,出发的日子便到了。
83.以此大凉龙雀剑,斩尽大离钦天监!【求!】
秋风萧瑟,徐堰彬率领三百精锐大雪龙骑在王府门前静候。
依照大离律例,藩王奉诏入京,随行护卫不得超过三百人。
徐哓此次进京,自然也得遵循这个规矩。
王府内,众人依依惜别。
李锛目光眷恋地望着徐芷虎,轻声道:媳妇,我走了。
徐芷虎伸出纤细的手,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我和孩子一起等你回来。
原本她也想一同前往京城,却被李锛等人劝阻下来。
年关前应该就能赶回来,到时候还能一起吃年夜饭。
李锛温柔地抚摸着徐芷虎的腹部。
我会照顾好孩子和家里,你尽管放心。
徐芷虎柔声叮嘱道:夫君,你的冬衣我都收拾好了,位置问谓熊就知道。
路上千万小心,到了京城……
……
徐哓和吴愫看着两人难舍难分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腻烦。
不过是分开十天半个月,却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徐谓熊则冷眼旁观。
李锛与徐芷虎缠绵叮嘱完毕后,转头对徐奉年说道:徐奉年,家里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绝不会让姐姐受半点委屈!
……
在众人的目送下,李锛依依不舍地随徐哓一行人启程。
前往京城的路上,凡是徐晓的车驾经过之处,文珷百官无不恭敬行礼。
唯一让李锛感到遗憾的是……
靖安王赵恒本应一同前往岁末祭祖,却在徐哓一行人途经其封地前两天匆忙启程进京,未能结伴而行。
若同行,旅途想必会热闹许多。
大离京城已近在咫尺,距他们歇脚的驿站不足百里。
晚膳时分,守卫匆忙入内通报:
“王爷,青城王携家眷在外求见。”
青城王吴林素,乃北凉王徐哓之外的另一位异姓王。
然而这位以青词取悦大离皇蒂赵醇的青城王,地位卑微至极,既无徐哓那般滔 ** 势,封地亦仅有一座山头。
此次岁末祭祖,赵醇钦点这位道士出身的青城王入京主持。
越是临近京城,避忌徐哓的官员便越多。
此刻身处赵醇眼皮底下,吴林素竟敢深夜前来拜见,难道不怕被革职查办,打回原形?
李锛正思索间,吴愫放下碗筷,吩咐道:“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吴林素携一雍容妇人步入驿站。
李锛打量吴林素时,却见他神色肃然,径直走到端坐的徐哓面前,伏地行大礼:
“吴林素参见北凉王。”
李锛暗自咋舌——这青城王怎的毫无威仪?
徐哓淡然一笑:“起来吧,堂堂王爷动辄下跪,传出去有失体统。”
“是!”吴林素恭敬起身,垂首而立。
此时,那雍容妇人已泪眼婆娑,颤抖着走到吴愫面前,哽咽道:“**?”
“嗯。
”吴愫微微点头。
“剑侍赵玉苔参见**。
”妇人当即跪拜。
“先起身。
”
吴愫扶起赵玉苔,目光转向众人:谓熊、李锛,来见过你们姑姑。
拜见姑姑!
李锛与徐谓熊齐声问好。
快起来!
赵玉苔慌忙摆手: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寒暄过后,吴愫对赵玉苔说道:一起用膳吧。
好。
赵玉苔拭泪入座,
吴林素仍垂首侍立一旁。
宴毕饮茶时,吴愫问道:我的剑可曾带来?
带来了。
赵玉苔应道。
在何处?
停在外头马车上,由吴林素之子看守。
吴愫遂吩咐吴林素:去将剑取来。
遵命。
吴林素躬身退出,
不多时捧回一方雕花檀木剑匣。
李锛注意到匣上刻着两行隽永小字:
【此剑抚平天下不平事,此剑无愧世间有愧人!】
李锛心下了然,
这必是闻名天下的大凉龙雀。
先前他还疑惑吴愫入京为何未佩剑,原是早托赵玉苔携来。
吴林素将剑匣置于案上,
吴愫启匣刹那,凛冽剑气盈室。
素手轻抚出鞘,寒芒乍现,龙吟清越。
好一柄神兵!
李锛暗自赞叹。
忽闻吴愫又问赵玉苔:你的剑可曾带着?
带着。
都准备妥当了?
吴愫望向青城王吴林素,后者立即回应:一切安排妥当,子时会有钦天监内应接应。
很好。
吴愫颔首。
此时李锛已察觉端倪,忍不住问道:您今夜是要去钦天监讨债?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