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最好别上去。”
傅知言沙哑的声音，像一块投入死水中的石头，在萧然和一众特管局队员的心湖里，激起了无形的涟漪。
萧然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身为特管局副局长，玄门萧家的天之骄子，何时被人用这种近乎警告的语气劝诫过？更何况，对方还是来自隐世山庄的傅知言。
他的话，分量极重。
“傅先生，我的职责所在，是维护玄门与世俗的秩序稳定。”萧然的声音沉稳如山，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傅知言，“陆晚灵小姐的行为，已经严重触及了《玄界守则》的红线。无论她是何方神圣，特管局都必须介入。”
这是他的立场，也是特管局的底线。
傅知言闻言，竟是自嘲般地，轻轻笑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楼上那个依旧亮着灯的窗户，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秩序？红线？”他轻声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在咀嚼它们的荒谬，“萧局长，你很快就会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们所信奉的那些东西，是何其的脆弱。”
他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退到了一旁，靠在了冰冷的车身上，摆出了一副壁上观的姿态。
他已经给出了警告。
既然对方不听，那便让他自己，去亲身感受一下，那种世界观被碾碎的、刻骨铭心的绝望吧。
萧然深深地看了傅知言一眼，不再犹豫。
“你们在下面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上来。”他对身后的队员下令。
“是！”
交代完毕，萧然独自一人，迈步走进了那栋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居民楼。
刚一踏入，一股无形的压力便扑面而来。
楼道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仿佛能灼烧神魂的焦糊味。那是至阳雷罡残留下的气息，霸道，威严，不容任何邪祟挑衅。
作为天生雷灵体，萧然对这股气息的感受，比任何人都要清晰。
他甚至能从中，分辨出一丝……不屑。
是的，不屑。
仿佛那道雷法的主人，在降下神罚时，连正眼看一下那头人面魔蛛的兴趣都没有，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萧然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他一步步地走上台阶，脚步声在死寂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拜访一位“玄门同道”，更像是在闯入一头远古巨龙的巢穴。每一步，都踏在对方的领域之上，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终于，他停在了二楼一扇陈旧的木门前。
就是这里。
他能感觉到，所有气息的源头，就在这扇门后。
他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口，调整呼吸，将自身因紧张而波动的灵力强行压下，这才抬起手，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
“咚，咚，咚。”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萧然皱眉，准备再次敲门的瞬间——
“咔哒。”
门，自己开了。
门后，站着的，就是那个在视频里，掀起了滔天巨浪的女人。
陆晚灵。
她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纯棉家居服，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显然是刚刚沐浴过。她没有化妆，一张素净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美得不似凡人，却又真实得让人心悸。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就像一个最普通的邻家女孩。
可当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时，萧然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没有好奇，没有戒备，甚至没有丝毫情绪。
平静，淡漠，仿佛在看一块石头，一粒尘埃。
“特管局副局长，萧然。”萧然强顶着那股压力，率先开口，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有事？”陆晚灵倚在门框上，声音清冷，惜字如金。
“陆小姐。”萧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卑不亢，“你今晚的行为，已经对社会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也严重违反了玄门不得在普通人面前显圣的规定。同时，你招惹的南疆术士乌木涯，是A级通缉犯，极其危险。我代表特管局，正式邀请你……”
“邀请我？”陆晚灵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打断了萧然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冰冷的弧度。
“邀请我遵守你们的规矩？邀请我躲在你们的身后，接受你们的‘保护’？”
萧然被她问得一滞，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是为了维护秩序，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秩序？”陆晚灵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所谓的秩序，不过是你们这些自诩为‘管理者’的人，为了方便圈养绵羊，而设下的栅栏。可惜，我不是羊。”
她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是一步。
萧然却感觉，整个空间，都仿佛坍缩了一下！一股恐怖到无法言喻的威压，如同一座太古神山，轰然压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他引以为傲的、足以让寻常大妖俯首的雷灵体威压，在这股力量面前，就像是狂风中的一根蜡烛，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瞬间被碾得粉碎！
“噗通！”
萧然的双腿，不受控制地一软，险些当场跪下！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撑住自己的膝盖，额头上，冷汗瞬间密布。他的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神魂被极致压迫下的屈辱与恐惧！
他终于明白了傅知言那句话的意思。
这不是一个级别上的较量！
他引以为傲的实力、身份、规矩，在对方面前，真的……只是个笑话！
“至于我的安全……”陆晚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那是看穿一切的、冰冷的怜悯。
“你该担心的，不是我。”
- 就在这时，一股与室内这股皇皇神威截然相反的、阴冷到极致的邪恶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外界笼罩了整栋居民楼！
那气息，充满了血腥、怨毒与疯狂的贪婪，像无数条黏腻的毒蛇，爬满了每一个角落。
一道沙哑、癫狂、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如此纯净的道门元神……哈哈哈哈！”
“小女娃，乖乖献出你的神魂，成为老夫成仙的资粮吧！”
乌木涯！
他来了！
楼下的傅知言和一众特管局队员，脸色瞬间剧变，纷纷摆出了防御姿态！
萧然更是瞳孔巨震，他强忍着神魂的颤栗，艰难地对陆晚灵道：“快！跟我走！乌木涯来了！他已经布下了‘万魂血阵’，封锁了这片区域！”
然而，陆晚灵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看向了夜空中的某个方向。
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让萧然遍体生寒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般的、愉悦的微笑。
“你看。”
她轻声开口，像是在对萧然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说了，该担心的，不是我。”
“我的宵夜，自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