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蝼蚁，也配问神？
有事？
两个字，很轻，很淡。
像两片飘落的雪花，没有丝毫重量。
但落在萧辰的耳中，却不啻于两座轰然砸下的，万仞冰山！
他脸上的从容与倨傲，瞬间，凝固。
那只还捏着法诀，准备施展更强力符咒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显得，滑稽而又可笑。
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怎么回事？
自己引以为傲的龙虎山符法，在这扇破铁门面前，如同儿戏。
而门后的这个女人，竟然，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早就看穿了他所有的小动作，然后，用一种，看穿一切的，淡漠眼神，拉开了门。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
不可能！
一定是巧合！
萧辰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二十多年来，作为天之骄子养成的，那种根深蒂固的傲慢，让他强行，压下了心中的震惊与不安。
他不能输！
尤其，不能在一个，他打心底里瞧不起的，乡野村姑面前，输了阵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威严。
那只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背在了身后，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姿态。
“你，就是陆晚灵？”
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的少女。
企图，重新夺回，对话的主导权。
然而，陆晚灵，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没有回答。
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仿佛，他这个人，他所说的话，都不过是，空气中的一粒尘埃，不值得她，有任何回应。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
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让萧辰，感到愤怒！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他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但一想到师尊的嘱托，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他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陆晚灵！我乃龙虎山天师座下，关门弟子，萧辰！”
他一字一顿，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份量！
龙虎山！
玄门正统！道法之源！
天师座下！
那是何等的荣耀！
他相信，任何一个玄门中人，在听到这个名号时，都应该，表现出，应有的，敬畏！
“今次，我奉玄门总署及各派掌门之命，前来问你！”
“你，一介散修，无门无派，是何来历？竟敢妄称昆仑传人！”
“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插手世俗因果，扰乱豪门气运！”
“你可知罪？！”
最后三个字，他用上了龙虎山的“言出法随”之术。
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狭窄的楼道里，轰然炸响！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能震慑心魄的，法力！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的修行者，在这声质问下，恐怕早已心神失守，道心崩溃，跪地求饶！
这就是，他身为玄门天骄的，底气！
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明白，她面对的，是何等，不可冒犯的存在！
他昂着头，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熟悉的，掌控一切的，冷笑。
等待着，陆晚灵，在他煌煌天威之下，瑟瑟发抖的，丑态。
然而。
他等来的，却是一声，轻笑。
那笑声，很轻，很淡，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仿佛，是在看一只，拼尽全力，鼓噪着自己腮帮子的，蛤蟆。
陆晚灵，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第一次，正视着萧辰。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只有，一片，比宇宙星空，更浩瀚，比万年玄冰，更冰冷的，死寂。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
萧辰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所遁形！
他引以为傲的修为，他赖以成名的符法，他显赫的家世背景……
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龙虎山……萧辰？”
陆晚灵，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萧辰，最引以为傲，也最不愿被人提及的，伤疤。
“哦，我想起来了。”
“就是三年前，盗走你师弟林逸风的‘先天道骨’，强行移植到自己身上，才勉强突破‘紫府境’的那个，废物？”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紫色的天雷，狠狠地，劈在了萧辰的，天灵盖上！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一干二净！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那双，之前还充满了倨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这件事，是他此生，最大的秘密！
当年，他做得天衣无缝！
所有人都以为，林逸风是练功走火入魔，自毁了道基，才从一个天才，沦为了废人！
而他，则是厚积薄发，一朝顿悟，才踏入了无数弟子，梦寐以求的，紫府之境！
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已经被他处理掉的，几个知情人，绝不可能，有第五个人知道！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萧辰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变得，尖锐而嘶哑，甚至，破了音！
他想反驳，想怒斥。
但，那苍白的脸色，和剧烈颤抖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他，所有的，心虚！
陆晚灵，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嘴角，那抹怜悯的笑意，更深了。
“盗骨求荣，根基不稳，强行突破，灵力虚浮。”
她每说一个字，萧辰的脸色，便更白一分。
“你卡在紫府境初期，已经，快两年了吧？”
“日夜受心魔啃噬之苦，却不敢让你师尊张玄陵知晓，只能靠着丹药，强行压制。”
“我说的，对吗？”
字字，诛心！
句句，见血！
萧辰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他再也站不住了。
“噗通”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像看鬼一样，看着陆晚灵。
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恐惧！
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
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乡野村姑！
也不是什么，野路子出身的，散修！
而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她，根本，不是在问他。
她，是在，审判他！
“回去。”
陆晚灵收回了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再次，恢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一种，浪费。
“告诉张玄陵。”
“想问昆仑事，让他，亲自来。”
“你……”
她顿了顿，吐出了最后三个字。
那三个字，像三座无形的大山，将萧辰作为玄门天骄的，最后一丝尊严，碾得，粉碎！
“不配。”
说完，她不再理会，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萧辰。
转身，关上了门。
砰！
冰冷的铁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地狱。
门内，是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