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秦安看着陆晚灵那双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这位神秘的大师或许会提出苛刻的条件,或许需要时间准备法器,或许要挑选良辰吉日。
但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说“现在”。
“静心阁”是什么地方?
那是傅家为了囚禁一个失控的“煞神”,耗费巨资,在深山龙脉的煞眼之上,倾力打造的一座活死人墓!
那里没有阳光,没有生气,只有足以让普通人精神错乱的浓郁煞气和一座座镇压法阵。
“大师,您……”秦安还想劝说,但对上陆晚灵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轻率或冲动,只有绝对的自信和不容置喙的决断。
“带路。”
陆晚灵只说了两个字,便转身向庭院外走去。
秦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他冲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军用越野车打了个手势,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是,陆大师。请上车。”
车辆再次启动,这一次,目的地是京城西郊更深处的禁区。
越往山里开,道路越是崎岖。四周的植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疏、枯黄,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诡异。空气的温度仿佛凭空下降了十几度,即使隔着车窗,也能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
车上的司机和警卫员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军人,此刻也个个面色凝重,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秦安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陆晚灵,发现她不仅面色如常,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他忍不住开口提醒:“陆大师,前面就是‘静心阁’的外围区域了。这里的煞气磁场极强,会对人的精神和身体产生强烈冲击,您……”
陆晚灵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那片灰败的山林,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怀念。
“我感觉到了。”
这股狂暴、混乱,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气息的能量,对别人而言是致命的毒药,对她来说,却像是一个迷路已久的孩子,在发出绝望的嘶吼。
是那个“宿命结”在与她共鸣。
车子最终在一处被高压电网和三米高铁墙围起来的山谷前停下。这里,就是傅家的绝对禁地——静心阁。
下了车,那股阴冷狂暴的气息更加浓烈,如同实质的浪潮,一波波地拍打在众人身上。几名警卫员已经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你们在外面等着。”秦安对下属命令道,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枚由特殊玉石打磨的平安扣,递向陆晚灵,“大师,这是龙虎山的上师开过光的法器,可以抵御一部分煞气侵蚀……”
然而,他的手还没伸过去,就看到陆晚灵已经迈步向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走去。
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异常平稳。那些足以让铁血军人都感到不适的煞气,在她面前,仿佛变成了温顺的微风,甚至主动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秦安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对陆晚灵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开门。”陆晚灵站在门口,对守卫说道。
守卫看向秦安,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后,才用颤抖的手指输入了一长串密码,又验证了虹膜和指纹。
“轰隆隆——”
- 那扇重达数吨,足以抵挡炮弹轰击的合金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一条幽深、狭长的通道。墙壁是用黑色的玄武岩砌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朱砂符文。空气中的阴冷气息几乎凝结成了冰霜。
“大师,请。”秦安强忍着不适,走在前面引路。
通道的尽头,是第二扇门。
这扇门更小,但更加厚重,材质非金非铁,通体漆黑,上面只刻着一个巨大而古老的金色“镇”字。
- “这里面……就是知言少爷。”秦安的声音无比干涩,“大师,我要提醒您,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我们尝试过各种方法,甚至请来了海外的催眠专家,但只要靠近他三米之内,都会被他无差别的攻击。他……很危险。”
“我知道。”陆晚灵的目光,穿透了那扇门,仿佛已经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她能感受到,那道“宿命结”就在门后,散发着痛苦与狂暴的极致情绪。
“开门吧。”
秦安深吸一口气,用一把特殊的钥匙,解开了门上的三道锁。
“咔……吱呀——”
随着厚重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比外面浓烈百倍的,近乎实质化的黑色煞气,如决堤的洪水般狂涌而出!
“小心!”
秦安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然而,陆晚灵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狂暴的煞气在冲到她面前时,却像是遇到了君王的士兵,瞬间变得温顺下来,围绕着她盘旋、流转,甚至透出一丝……亲昵和委屈的意味。
仿佛在欢迎它们真正的主人。
陆晚灵没有理会秦安震惊到失语的表情,迈步走进了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铁链拖动的声音。
在房间的最中央,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被数十条粗大的玄铁锁链束缚在椅子上。他低着头,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生人进入,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惊心动魄的脸。
俊美到极致,却也苍白到极致。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若非那双眼睛,他就像一座没有生命的完美雕塑。
那是一双……完全被血色浸染的眼睛。
里面没有理智,没有情感,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毁灭欲望和无尽的痛苦。
“吼——”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猛地挣扎起来。束缚着他的玄铁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
狂暴的煞气在他周身汇聚,形成了一场骇人的风暴。
门外的秦安骇得魂飞魄散,就要冲进去。
但就在这时,陆晚灵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轻轻响起。
“傅知言。”
那低吼挣扎的身影,猛地一顿。
他那双血色的眼眸,第一次有了一丝焦点,死死地、死死地,锁在了那个站在黑暗中,仿佛与生俱来就该站在那里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