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巨怪事件的余波尚未平息(主要体现为我那多动症的影子和同学们更加敬畏的眼神),另一桩悬案,如同地窖里陈年的魔药材料,在酝酿了足够久之后,终于被提上了“审讯日程”。
魔药课。
地牢教室的气氛永远像是处在某种大型真菌的包围中,潮湿、阴冷,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合了各种古怪材料的复杂气味。而今天,这空气中还多了一丝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这低气压的源头,正是如同黑色蝙蝠般在教室里无声滑行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的目光,如同浸过毒液的匕首,时不时地、精准地扫过我的位置。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冰冷和嘲讽,而是夹杂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近乎偏执的探究欲。我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那团在坩埚里搏动的【肉太岁】,它带来的麻烦,远比我想象的要持久和难缠。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治疗疥疮的药水(简单版,大概是为了安抚万圣节后学生们脆弱的神经)。我依旧秉持着“敷衍了事,平安及格”的八字方针,对着面前那堆恶心的材料——蒸煮带触角的鼻涕虫、毒蛇牙粉末、干瘪的河豚眼睛——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吐。
我机械地操作着,动作慢得像是在进行某种康复训练。切割毒蛇牙?随便剁几下,大小不一?没关系,反正最后都会化在锅里。搅拌?手腕随便划拉几下,管他顺时针逆时针,搅匀了就行。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结束这折磨,让我回去盯着我的影子,至少它不会让我处理鼻涕虫。”
不出所料,我那锅“敷衍之作”最终呈现出一种令人毫无食欲的、浑浊的灰绿色,表面还漂浮着一些未能完全溶解的蛇牙碎屑和疑似鼻涕虫内脏的絮状物。它散发着一股……嗯,像是放馊了的卷心菜汤混合了铁锈的味道。很糟糕,但至少没炸,也没变成什么会动的玩意儿。我很满意。
就在我准备收拾东西,随着人流一起逃离这个地牢时,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低沉、丝滑,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李默先生……留下。”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周围正在收拾东西的同学们投来同情的、好奇的、或者“你保重”的目光,然后迅速作鸟兽散,仿佛我是什么传染源。连我最热心的拉文克劳同学都没敢多看我一眼。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我和斯内普,以及那些在玻璃罐里沉默漂浮的诡异标本。
“砰。”
地窖的门被斯内普用魔杖轻轻一点,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关上了。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审讯室。
他缓缓地转过身,黑色的长袍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穿透我的颅骨,直接研究我大脑的构造。那目光带来的压迫感,比我面对巨怪时还要强烈数倍!巨怪只是物理威胁,而斯内普,他直接针对你的精神和灵魂!
地窖里静得可怕,只有某个角落水滴落入铜盆的“滴答”声,像是为我敲响的丧钟。
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人:
“让我们来谈谈……你上一次魔药课的……‘作品’。”
他慢慢踱步到我的操作台前,目光扫过我面前那锅勉强及格的灰绿色药水,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
“显然,你今天……‘发挥失常’了。”他慢条斯理地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或者说,你终于愿意……屈尊降贵地,展示你……‘平庸’的一面了?”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那双因为处理河豚眼睛而有点黏糊糊的手,内心疯狂吐槽:我一直都很平庸!非常平庸!那次的‘肉太岁’纯粹是意外!是系统抽风!
“告诉我,李默先生,”斯内普俯下身,凑近我,他身上那股混合了魔药材料和某种独特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关于那团……‘富有生命力’的……组织。你,是如何做到的?”
他刻意加重了“如何”两个字,眼神锐利如刀。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贯彻我的咸鱼敷衍大法:“就是……按照步骤做的,教授。”
“按照步骤?”斯内普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我假设,我那写得足够‘清晰明了’的步骤里,并没有包括‘让魔药材料自主凝聚成具有搏动功能的活性肉块’这一项?!”
他猛地直起身,开始在操作台前来回踱步,长袍下摆翻滚如同黑色的浪涛。
“那违背了基本的魔药原理!超越了常规的魔力引导范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没有复杂的仪式,没有稀有的催化剂,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搅拌手法!就在你那……堪称灾难性的操作下,它……诞生了!”
他停下脚步,再次死死盯住我:“那种混乱中蕴含的……诡异的‘秩序’,那种近乎……‘无中生有’的生命力特质!告诉我,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技巧’?某种……东方的、禁忌的炼金术?还是说……”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仿佛要看穿我灵魂的底色:“与你那……不同寻常的魔杖,以及你偶尔会引发的……一些‘特殊现象’有关?”
我内心警铃大作!来了!他果然把魔药课事故和我的魔杖、还有巨怪事件联系起来了!这个老蝙蝠的观察力和联想能力也太强了吧!
但我不能承认!打死也不能承认!承认了我就真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了!
我继续保持面瘫,用更加无辜(自认为)的语气回答:“我不知道,教授。我当时就是……随便做的。”
“随便做的?”
斯内普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里的嘲讽和不信几乎要凝成实质。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嘴角那讽刺的弧度更加明显。
“一个一年级新生,‘随便’就能做出连最资深的魔药大师都可能无法理解、甚至无法复制的……‘产物’?”他慢慢走近,几乎与我鼻尖对鼻尖(如果他不弯腰的话),那双黑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混杂着愤怒、好奇和极度不满的火焰,“你是把我当成像洛哈特那样的傻瓜来愚弄吗,李默先生?”
我被他逼得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石墙上。救命!这压迫感太强了!比巨怪的臭味还让人难以忍受!
“看着我!”斯内普低吼道。
我不得不抬起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吸走光线的眼睛。
“我不管你那套‘随便’的理论背后隐藏着什么,”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霍格沃茨不允许存在无法解释的、危险的黑魔法产物,更不允许一个学生……在我最擅长的领域,用这种敷衍的态度,制造出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危险:“或许……你需要一些……额外的辅导?比如,在周末的晚上,独自来到地窖,让我们……‘深入’探讨一下你的……‘魔药天赋’?”
周末晚上?独自?地窖?!
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自己被绑在操作台上,周围摆满了各种冒着气泡的坩埚和闪着寒光的手术刀,斯内普拿着笔记本站在一旁,露出变态科学家般笑容的场景……
达咩!绝对达咩!
我的咸鱼本能发出了最强烈的抗议!占用我的周末?还是晚上?还要单独面对这只老蝙蝠?这比我前世连续加班一个月还可怕!
不知是不是我的恐惧(或者说抗拒)情绪过于强烈,影响到了我脚下那片不安分的影子。就在斯内普话音刚落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我投射在身后石墙上的影子,其轮廓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扭曲、膨胀了一下,颜色似乎也变得更加深邃,仿佛在表达一种无声的……抵触?
斯内普的目光极其锐利,他似乎也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来自我影子的细微异动。他的眼神微微一凝,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复杂难明,里面除了探究,似乎还多了一丝……警惕?
他沉默了几秒钟,那冰冷的审视仿佛要将我冻结在原地。
最终,他似乎是暂时放弃了从我嘴里撬出“真相”的打算(或者是在谋划更“有效”的方案)。他直起身,用他那特有的、拖着长腔的语调说道:
“看来……你暂时不打算‘分享’你的……‘心得’。”
他挥了挥魔杖,教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你可以走了。”他背对着我,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冰冷,“但是,记住,李默先生……我会……密切关注你的。”
最后那几个字,他说得又轻又慢,却像是一道冰冷的枷锁,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地窖,连操作台都没收拾。
跑出很远,直到感受不到那股阴冷的视线,我才靠在一条安静的走廊墙壁上,大口喘着气。
“所以,”我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感受着脚下影子似乎因为脱离险境而恢复了那慢悠悠的荡漾,内心充满了后怕,“我不但在魔药课上搞出了‘克苏鲁幼体’,还成功引起了斯内普教授的‘特别关注’?”
“周末单独辅导?密切关注?”
“这简直是社畜被老板盯上加班进度的魔法界版本!太可怕了!”
我的霍格沃茨生存难度,因为斯内普的“青睐”,再次飙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蜘蛛盯上的飞蛾,那张名为“好奇”与“探究”的网,正在向我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