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在两名全副武装的护卫队员陪同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东部海岸的那处水湾。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石熊传回的信息——“通晓人言”、“态度不明”、“强烈侵蚀”。这绝非寻常伤患,更像是一个携带着未知风险与秘密的漩涡。
当他踏入水湾,看到斜倚在白沙上,紫发披散、鱼尾微蜷的汐月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呼吸也不由得一滞。并非仅仅因为那非人的美丽与奇异,更因为那双骤然睁开的、如同深渊紫晶般的眼眸中投射过来的审视目光。那目光太过冷静,太过透彻,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带着一种与脆弱伤者身份截然不符的掌控感。
“哦?来了个看起来……顺眼点的。”汐月的声音依旧带着那奇异的磁性韵律,她上下打量着程澈,目光在他手中的药箱和温润平和的脸上停留片刻,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真切了一分,“看来,你们这里也不全是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
石熊在一旁脸色微黑,但谨记命令,没有发作,只是沉声对程澈道:“程医师,小心些,她很不简单。”
程澈对石熊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丝被赤裸审视带来的不适,秉持着医者的专业素养,向前几步,在距离汐月约三米外站定——这是一个既能观察伤势,又留有安全反应距离的位置。
“我叫程澈,是桃源基地的医师。”他语气温和,尽量不带任何压迫感,“你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尤其是伤口周围缠绕的能量,似乎具有很强的侵蚀性。我需要检查一下,才能确定如何救治。”他没有询问对方的来历和目的,直接切入主题,关乎伤势。
汐月紫眸微闪,对程澈的直接和专注似乎有些意外,也似乎……颇为受用。她不喜欢无谓的试探和废话。 “随便看。”她甚至配合地微微侧了侧身,将受伤的鱼尾更清晰地展露出来,动作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仿佛这触目惊心的伤口并不在她自己身上。“不过,提醒你一句,这‘不干净的东西’……很麻烦。”她意有所指。
程澈没有多言,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并未直接用手触碰,而是运转起自身的生命能量,指尖泛起温和的绿色光芒,如同探针般,缓缓靠近伤口边缘那萦绕的黑色气息。
刚一接触,程澈的脸色就凝重起来。那黑色能量极其阴冷霸道,带着一种湮灭生机的死寂意志,竟然反过来试图侵蚀他的生命能量!他立刻加大能量输出,柔和的绿光如同温暖的泉水,包裹住那一小缕黑气,缓缓将其净化、驱散。
“这是……一种极其高阶的负面能量侵蚀,直接针对生命本源。”程澈收回手,眉头紧锁,看向汐月,“常规的草药和物理治疗几乎无效,必须依靠纯净的生命能量或者相克的正能量进行净化驱散。你受伤后,还能坚持到现在,本身的生命力非常强大。”
汐月听着程澈清晰专业的判断,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看来找你没错。”她语气依旧平淡,但那份疏离的嘲弄似乎淡了些,“那么,程医师,有办法解决这个‘麻烦’吗?”
“可以尝试。”程澈没有把话说满,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滴自己用净化草药和生命能量凝聚的精华药液,滴在伤口边缘。药液与黑气接触,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效果比直接用生命能量慢,但确实在起作用。“我配置的药液有一定净化效果,但根除需要时间,而且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最重要的是,你需要在一个能量相对稳定、安全的环境下接受持续治疗。”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地看着汐月:“这里不安全,也不适合养伤。如果你愿意,可以暂时跟我们回桃源基地。那里有更完善的医疗条件。”
提出这个建议时,程澈的心中是谨慎的。他清楚引入一个未知且强大的异族可能带来的风险。但医者的本能让他无法对眼前的重伤者视而不见,尤其是这种侵蚀若不加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汐月沉默了,紫罗兰色的眼眸深邃如海,仔细打量着程澈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诚与背后的意图。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凝滞,石熊等人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片刻后,汐月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深海珍珠滚落玉盘,带着一丝玩味:“好啊。反正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她答应得干脆,甚至有些随意,“正好,我也对你们这个……‘桃源’,有点好奇。”
她答应了,但程澈和石熊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这条人鱼太过镇定,太过配合,反而让人更加警惕。
“不过,”汐月话锋一转,紫眸瞥向程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我行动不便,程医师……不介意帮帮忙吧?”她指了指自己无法动弹的鱼尾,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与试探。
程澈看着那强健而美丽的紫色鱼尾,以及其上狰狞的伤口,犹豫了一下。最终,医者的责任心占据了上风。他点了点头,对石熊道:“找一副担架来,小心些,不要触碰她的伤口。”
最终,汐月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担架上,由两名队员抬着。程澈走在旁边,时刻关注着她的状态和伤口情况。石熊带领小队护卫在周围,神情紧绷,如临大敌。
一行人朝着桃源基地的方向返回。
担架上,汐月闭目养神,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只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出她内心并非毫无波澜。利用这些陆地人治疗伤势是第一步,至于接下来……她微微勾起唇角。那个叫程澈的医师,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切入点。温柔,善良,有原则……这种人在深海里,可是活不长的。不过,在陆地上,或许能有点用处。
而程澈看着担架上看似柔弱、实则浑身是谜的汐月,心中也是思绪纷杂。他知道,自己可能亲手将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带回了桃源。但无论如何,先治好她的伤,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一股暗流,随着汐月的到来,悄然涌向了看似平静的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