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的观测数据与皇城司的暗探回报,如同拼图般逐渐勾勒出漕运线上的异常。
并非某个固定的码头或仓库,而是几艘特定的、往返于汴京与京西之间的官船。这些船只运送的多是寻常粮秣、木材,但其船员在靠岸休整期间,行为模式存在细微的异常——他们比普通船夫更沉默,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与其他船员格格不入的麻木或……难以言喻的亢奋。而且,他们停靠时,总会选择固定的、相对偏僻的泊位。
更重要的是,格物院设置在漕河几个关键节点的、改进后的“微能量监测符阵”,捕捉到这些船只经过时,会有极其微弱、但属性与“厌阳石”及惑心药物同源的能量残留!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系统加持下的精确对比中,依然露出了马脚。
“他们在利用官船作为流动的‘播种点’!”顾千帆脸色铁青,“利用官船的合法性和流动性,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被污染的药物载体,或者干脆就是微量的‘种子’本身,沿途散布!”
手段何其阴毒!借助朝廷的运输体系,行此祸国殃民之举!
“锁定这几艘船,查清背后是谁在调度,船员名单,尤其是那些表现异常的核心成员,全部挖出来!”沈括下令,眼中寒芒闪烁。这条线,必须斩断!
与此同时,张元清那边关于宫内熏香的调查也有了进展。追查到的线索最终指向了内侍省一位早已失势、负责管理陈旧杂物的老宦官。此人已于半月前“意外”落井身亡。线索再次中断,但指向性已经足够明显——幻魇在宫内的渗透,确实存在,而且清理得极为干净利落。
就在沈括与顾千帆集中精力梳理漕运线索时,侯吉带来了市井层面的最新发现。
“大人,西城‘快活林’附近,最近出了件怪事。”侯吉压低声音,“有几个地痞混混,前几日还在为争抢地盘打得头破血流,这两天突然变得‘兄友弟恭’,还联手做起了一些小买卖,生意居然还不错。但他们变得……有点怪,眼神直勾勾的,笑起来也假得很。”
沈括心中一动:“查过他们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东西吗?”
“正在查。不过有个更邪门的,”侯吉脸上露出一丝后怕,“城东‘慈幼局’收养的一个小乞儿,前几天差点病死,都准备卷草席了,昨天突然就好了,还能开口说些含糊不清的话,但说的内容……全是些光怪陆离的‘仙境’、‘美食’,还说有个‘红衣娘娘’在梦里救了他。”
红衣娘娘!
沈括与顾千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幻魇的“种子”,已经开始在市井最底层、最容易被忽视的角落,悄然开花结果!他不仅制造恐慌,甚至开始编织虚假的“神迹”与“救赎”,以此来扭曲认知,发展潜在的狂热信徒!
“那个小乞儿,立刻隔离观察!接触过他的人也全部排查!”沈括立刻下令,“那些行为异常的地痞,严密监控,查清他们转变前后的所有细节!”
局势似乎正在失控的边缘滑落。漕运线上的隐患,市井间滋生的怪异,还有那隐藏在更深处的“心斋”……幻魇的网,仿佛无处不在。
压力如同阴云,笼罩在格物院和皇城司上空。
然而,沈括却在这纷乱的线索中,捕捉到了一丝关键。
他再次调出了乌桓的供述记录,目光停留在关于“红衣使者”和“心斋”的描述上。
“红衣使者”频繁活动,散布“神迹”,说明“心斋”可能正处于某种需要大量“养料”或者即将启动关键步骤的阶段。
漕运线的异常,是为了更高效、更隐蔽地输送“原料”或散布“种子”。
市井间的怪异,是“种子”生根发芽后的外在表现。
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核心——那个代号“心斋”的、最隐秘的节点!
必须尽快找到“心斋”!
沈括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线索出现。
“通知下去,暂停对漕运船只的直接监控,改为远距离记录其航行规律和停靠点。”
“对市井间出现的所有异常事件,无论大小,全部记录在案,标注地点、时间、人物特征,录入‘信息关联图谱’。”
“动用我们所有能调动的算力,以白云观、漪澜园、已发现的漕运异常点、市井异常事件发生地为参考节点,结合汴京城的地脉走向、人口分布、历史变迁数据……推演‘心斋’最可能存在的区域!”
他要利用格物院的“大数据”分析能力,结合玄学的地脉知识,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占卜”!以科学结合玄学,硬生生将幻魇的老巢给“算”出来!
命令下达,整个格物院高效运转起来。无数信息流汇聚,复杂的阵法与算盘(符文强化版)开始全速推演。
沈括则再次拿起破妄戟,走到院中,缓缓舞动。戟风呼啸,带着破灭邪妄的意志。他在熟悉新获得的力量,也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他知道,一旦“心斋”的位置被锁定,接下来面对的,很可能就是与幻魇的正面碰撞。
元婴期的修为,破妄戟的锋芒,以及身后这座汇聚了科学与信念的格物院,便是他全部的依仗。
推演需要时间。
而风暴,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