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传来的“三五日”如同催命符,让格物院的气氛绷紧到了极致。然而,三天过去,五天过去,城外却一片死寂,那预想中的雷霆一击并未到来。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而更让人窒息。
“大人,会不会是陈琳那老阉狗谎报消息?或者圣主临时改变了计划?”赵虎有些焦躁地擦拭着他的斩邪刀,刀身的暗金符文在灯光下流转。
沈括站在观测台前,手中拿着改进后的“幽光镜”。镜片上涂抹的新型显影药水对阴煞能量的敏感度更高,此刻,镜面边缘正泛起一丝丝极其淡薄、却连绵不绝的幽绿色荧光,如同潮水般从城外数个方向缓缓向汴京弥漫。
“他没有说谎。”沈括声音低沉,“阵法一直在酝酿,只是比我们预想的更慢,也更……隐蔽。”
他放下幽光镜,目光穿透夜色,仿佛能看到那无形无质、却庞大无比的阴煞网络正在地底深处悄然编织。圣主像是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不急于扑杀,而是要布下天罗地网,确保猎物无处可逃。
这种缓慢而坚定的压迫感,比直接的攻击更令人心悸。
第七日,变故突生。
并非来自城外,而是城内。
一夜之间,汴京多处水井莫名干涸,护城河水位下降明显,就连皇宫内的太液池也泛起了不正常的浑浊。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感笼罩了全城,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许多体弱的百姓开始出现头晕、气短、心神不宁的症状。
格物院内,那盏依靠能量感应悬浮的“长明灯”火焰开始剧烈摇曳,光芒黯淡。正在调试“灵能矩阵”节点的几位符文师同时闷哼一声,感觉自身法力运转滞涩,与节点之间的联系也变得模糊不清。
“地脉……地脉被大幅扰动了!”一位老符文师骇然道,“他在抽取地脉阴气,滋养大阵!此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沈括脸色凝重。圣主不仅布阵,更是在釜底抽薪,直接动摇汴京的地脉根基!以此滋养的九幽黄泉大阵,威力恐怕远超预估!
他立刻下令,启动所有防御措施。新建的院墙上,一道道刻画着纯阳符文的金属板亮起微光,构成第一道屏障。院内关键区域,临时布置的多个“阳炎符阵”也被激活,散发出灼热的气息,驱散着不断渗透进来的阴寒。
然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压力正在一点点增强,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缓慢却不可阻挡地侵蚀着他们的立足之地。
第十日,傍晚。
夕阳的余晖被一种诡异的墨绿色所吞噬,天空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污秽纱布。原本只是沉闷的空气,此刻变得阴冷刺骨,呼吸间都带着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呜——!
低沉、悠长、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在天地间响起!不是一声,而是从汴京城外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声音并不震耳,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冰冷与死寂,瞬间传遍了汴京的每一个角落!
“来了!”沈括瞳孔骤缩,厉声喝道,“所有人,各就各位!”
几乎在号角声响起的同一时间,笼罩汴京多日的沉闷感被瞬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恐怖威压!
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以格物院为中心,方圆数里内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随即又狠狠塌陷!无数道粗大的、完全由精纯阴煞之气构成的黑色光柱,如同囚笼的栅栏,从地底轰然冲出,直插云霄!
天空中的墨绿色云层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漆黑如墨,仿佛连接着另一个死亡世界!无数扭曲、痛苦、嘶嚎的怨魂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漩涡中倾泻而下,与地面升起的黑色光柱连接在一起!
眨眼之间,一个比之前情报描述的更加庞大、更加凝实、散发着令人绝望气息的幽冥光罩,将包括格物院在内的小半个汴京城彻底笼罩!
九幽黄泉大阵,成了!
光罩之内,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阴风怒号,卷起地上的碎石,打在防御光罩上噼啪作响。那无数怨魂的嘶嚎汇聚成实质的音波,疯狂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与心神!
格物院布置的阳炎符阵光芒急剧闪烁,在无边阴煞的侵蚀下迅速黯淡!院墙上的符文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开始出现裂痕!
“顶住!”赵虎双目赤红,将斩邪刀插在地上,双掌抵住摇摇欲坠的防御光罩,磅礴的气血之力疯狂注入!石勇怒吼着举起巨盾,挡在最前方,盾面上的暗红镀层在与怨魂冲击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火光!
冷锋身影如电,在防御圈边缘游走,无影刺每一次点出,都能将一道扑来的强大怨灵瞬间蒸发,但他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侯吉靠着幻影披风勉强隐匿着气息,不断将一枚枚阳煞雷投向怨魂最密集的区域,爆炸的火光短暂驱散黑暗,却很快又被更多的怨魂填补。
然而,个人的力量在这天地之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防御光罩的裂纹越来越多,范围被压缩得越来越小。那幽冥号角声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让众人气血翻腾,内力运转越发艰难。
“大人!阵法太强了!我们撑不了多久!”赵虎嘶声喊道,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沈括立于众人中央,周身纯阳雷火燃烧到极致,将靠近的怨魂纷纷灼烧成青烟。他尝试以高频震荡的雷火攻击阵法光罩,却如同泥牛入海,只能激起些许涟漪。这大阵借助地脉与“黄泉引”之力,已然自成一方幽冥世界,坚固无比!
他目光扫过苦苦支撑的众人,扫过那些在阴煞侵蚀下脸色发青、却依旧没有放弃的格物院成员,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