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迷宫中的精神折磨已经达到了人类承受的极限。每个人都被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和痛苦所化的幻象反复蹂躏,理智的堤坝出现了深深的裂痕,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孙阳的眼前不断闪现着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场景——幽暗的民间墓穴中,祖父手中的油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和那句充满不甘的遗言:阳...快跑...那土腥味、霉味、祖父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都如此真实,让他几近窒息。他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幻象,但心脏的抽痛和冷汗浸透的后背都在诉说着这精神攻击的可怖。
刘胖子的情况更糟。他耳边萦绕着妹妹气若游丝的哀求:哥...别管我了...放弃吧...混合着医生冰冷的手术费还差很多的声音。这个平时插科打诨的胖子此刻泪流满面,对着空气嘶吼:不!胖爷我一定能弄到钱!一定能救你!但幻象中的妹妹只是露出绝望的微笑,渐渐透明消失。
振宇这位铁血战士同样遭受着煎熬。他被拉回炮火连天的战场,最亲密的战友在他身边中弹倒下,温热的鲜血溅在他脸上。他怒吼着端枪扫射,直到孙阳用力摇晃他的肩膀才将他拉回现实。但他粗重的喘息和赤红的双眼显示他依旧深陷在那场精神风暴中。
更可怕的是,物理空间的迷失也随之加剧。原本就错综复杂的镜阵,此刻在众人扭曲的感知中,变得更加诡异莫测。脚下的仿佛活了过来,柔软而粘稠,如同踩在某种巨兽的肠道内壁。四周的铜镜开始缓慢地、无声地移动、旋转,改变着原有的布局。
不对...我们刚才来过这里!孙阳强忍着头颅欲裂的剧痛,指着镜面上自己不久前用匕首刻下的一个匆忙的三角标记,声音嘶哑而绝望。那标记出现在至少三面不同位置的镜子上,而每条的尽头景象都截然不同。
鬼打墙!是他娘的鬼打墙!刘胖子喘着粗气,背靠着一面冰冷的镜子滑坐在地,肥胖的脸上满是汗水、泪水和鼻涕的混合物,完了...胖爷我这次真要栽在这破镜子阵里了...早知道多买几份保险...
连意志最为坚定的振宇,此刻也面色灰败。他试图用军刀在镜面上留下更深的刻痕来导航,却发现刀尖划过,痕迹竟如同水面涟漪般缓缓,消失无踪。这个空间似乎在主动抹除他们存在的痕迹,拒绝任何形式的标记和记忆。
方向感彻底失效。指南针早在进入水银河时就已失灵,此刻连上下左右都变得模糊。头顶是无数镜面反射出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脚下倒映着同样令人眩晕的、颠倒的世界。林夏已经彻底崩溃,蜷缩在地上无声哭泣;李教授眼神狂乱,对着镜纹手舞足蹈;陈默则一脸呆滞的傻笑,显然已完全迷失。
绝望如同冰冷的墨汁,迅速渗透每个人的心底。体力在之前渡河和现在的精神对抗中几乎消耗殆尽,水粮也所剩无几。韩亮依旧昏迷不醒,无人能再施展手段。死亡的阴影不再是远处的威胁,而是化作了眼前这无数个镜中自己那绝望而扭曲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