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控制不住他的身体了。”班主声音颤抖,看着祝九朝的方向。
祝九朝一手压在张百川肩头,令他动弹不得;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已经被鲜血浸透一半的纸片,抵在张百川眉心处,平静开口:
“告诉我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你要到哪里去。”
诸神见此立刻围攻上来,想要将祝九朝扼杀,祝九朝没有理会,只是专注地盯着张百川,一字一句:“你、是、谁?”
石柱上,班主看着这一幕,忽然一咬牙,打开铜箱子,露出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数万只皮影人,大喝一声:
“【万鬼戏】,起!!”
刹那间,数万只皮影人从箱子中钻出,大红戏台在半空中帷幔飘动,影幕上无数人影闪过,最后只留下一个人和一只虎的影子。
锣鼓声响,戏目起。
“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好汉武二郎……”
皮影人们宛如一支军队,将祝九朝和张百川围在中间,祝九朝随手将倒神香扔出去,被一个皮影人接住,冲着奥林匹斯诸神洒了过去。
皮影军团形成屏障,曼莎珠华的香气弥漫飘动,诸神竟然一时靠近不得。
“咳咳……”班主呛咳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半空中的戏台,喃喃道,“张百川,老子再救你一次……”
“噗”一声轻响,他的身上诡异地蹿起火苗,最后越来越烈,直到将他整个人烧成灰烬。
仅剩下一句带着笑意的话飘散在风中,“二位,先走一步……”
张百川身上的裂纹忽然淡下去不少,祝九朝似有所觉,朝着班主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最后一捧灰烬,被风吹散了。
张百川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浑身颤抖,他松开直刀,目光茫然,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是谁?”
祝九朝将纸片放在他手中,沉默地拔出插在小腹上的刀刃,挂在腰间,收好。
鲜血流啊流啊,祝九朝忽然有点累了。
想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最好是大梦一场。
“我是谁……?我是……我是、我是……!!!”
张百川额头上崩出几道青筋,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忍不住拿自己的脑袋一次又一次撞击在石柱上,咳的头破血流,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纸片,嘴中不断反复着几个字:
“我……是谁……是谁?!!”
祝九朝坐在他旁边掏了掏口袋,又从里面摸出了一个皮影人,是班主的那张。
四肢垂下,了无生机。
祝九朝沉默片刻,将它也放在张百川手中。
“我是……回家……我要回家……”张百川的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的鲜血淋漓,他颤抖着握紧手中的东西,眼眶中猝然滚下两行血泪来,大喊出声:
“回家!!我要回家!!带他们回家——!!!”
混沌中意识终于夺回了自主权,但张百川依旧没有想起自己是谁。
他只记得,他要带一群鬼回家,他一定要带这群鬼回家。
可是酆都空空荡荡的,故人已经都不在了。
祝九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依稀记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带离大夏,但在发呆时却依旧下意识地面向东方。
那里,是故土。
“……武松打死一只虎,留下美名天下扬。”
武松打虎演至曲终。【万鬼戏】的力量耗尽了,大红戏台化作一张薄薄的纸片落在祝九朝手心中。
张百川脱下外袍,接住向下掉落的皮影人,正想去找祝九朝,却被她从背后轻飘飘拍了一掌,重心不稳,向前跌去。
他的身前,通向酆都碎片的【门】已经打开。
张百川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句:
“去吧,带他们回家。”
“!!”张百川想要问一句那你呢,但是却穿过了即将消失得那道门的幻影,跌倒在地上。
阳光照射下来,打在张百川身上,明明对鬼来说不是很舒服的,他心中却生出了一种悲凉而温暖的感觉。
酆都街道空无一人,张百川坐在地上,风中传来压抑的哽咽。
“……有人在哭。”红缨竖起耳朵,和吴湘南对视一眼,朝着那个方向赶过去。
一刻钟前,这一大块土地忽然出现在沧南上空,陈牧野立刻命令吴湘南和红缨一起前来查看情况,并第一时间上报给了上级。
祝九朝还没空去思考发生在沧南的事,她一个人站在奥林匹斯的包围圈中,眉目低垂,静静感受着灵魂崩裂的痛感。
待会儿要是追不上自己的身体……可就真的是纯等死了。
祝九朝抬起头,环视一圈,将奥林匹斯众神深藏的恐惧尽收眼底,冷笑一声,忽然抬手,抽出腰间的刀,向着奥林匹斯神山的方向竖刀一挥!
“不好!她要劈神山!”雅典娜厉喝一声,第一个向着奥林匹斯神山的方向飞去,战神神力尽显,手臂上青筋爆出,竭尽全力拖住那一道刀光,咬牙道,“保神山!!”
众神纷纷反应过来,再也顾不上围杀祝九朝,纷纷向着神山的方向飞去,出手抵抗那道刀光!
祝九朝早已趁着这个时机顺着冥河漂流而下,去寻找装自己身体的箱子。
只要到身体周围不超过五十米的地方,身体就会与灵魂自行相吸,就有救了!
此刻,冥河下流。
“轰轰——”
摩托引擎发出轰鸣,少女拧动油门,顺着冥河一路驰骋而上,叹了口气,“这么大的动静,还得改良啊……”
忽然,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一踩刹车,停了下来。
她单脚支地,手中的几块像素跳动几下,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副望远镜。
纪念从望远镜中看去,眯起眼睛判断了一下局势,正要继续向前,却见旁边的冥河中摇摇晃晃飘来一口神似棺材的箱子。
“……”纪念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将它打捞上来,打开一看,里面的脸让她倒抽一口气,“这不是我要救的那个——怎么我还没救就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