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信之的叙述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很大，有用的东西也很多，不过眼下的状况，显然不是一个思考的好时候。
在听的时候，祝九朝敏锐地注意到几句话：
“每个人大脑的生理结构都不相同，而这种不同决定了每个人的脑域阔度，也就是能承载的灵魂的重量。
这意味着，对于灵魂与脑域而言，最适配的载体依旧是与生俱来的那一个。如果想要变更载体，必须满足高出至少68%的匹配度条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匹配度。
祝九朝还记得那份属于蒋倩的体检报告最后一页，那句“匹配度91%，极高”的结论。
而乔信之的话中，“匹配度条件”的主语是“变更载体”。
那么，住在这处养老院里的、站在钱权金字塔顶端的垂暮老人想干什么，已经非常清楚了。
——换魂。
通过体检进行匹配度测试，为自己筛选合适的身体，以志愿服务为名义，将匹配度最出众的那群学生集中到这里，最后集中完成这场“换魂”手术。
将自己苍老的身体交给年轻稚嫩的灵魂，自己却能够得到年轻的身体，开始全新的生活。
这是一场“永生”的美梦。
从挑人来参加志愿服务开始，到聂山将他们分散到不同的别墅——
这根本就不是巧合，每一个人都在暗中被标好了价码，被送进手术室，这就是一场被明码标价的交易。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对于一部分特殊的禁墟不难做到，但这些【信徒】追求的，却是用普通人的手段完成这件事。
整个事件听起来透露着一种病态的执拗。
这个猜想可以解释大部分事情，但却依然有经不起推敲的地方，比如：
祝九朝根本就没有参加体检，甚至说她同样是【万象】实验的核心，却同样在阴差阳错下来到了这家养老院。
还有梁颂。
乔信之的状态根本就无法参与手术，也就是说，他根本不需要匹配实验体，但梁颂却和她一起被分到了乔信之的别墅。
又恰巧是在同一天，守夜人追查到了这座养老院。
祝九朝挑了最紧要的一部分讲给红缨。
红缨愤怒地连声音都带出一丝暴怒的颤抖：“这些人该死！！”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九朝妹妹，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祝九朝当成智囊了。
“不、不是。”李毅飞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什、什么意思啊？”
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嘶！！！这梦也忒真实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件事情感到出奇的愤怒和厌恶。”祝九朝淡淡道，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对红缨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想把这个地方夷为平地。”
不知为何，红缨居然从祝九朝身上感受到了极其恐怖的气息，令她寒毛倒竖，不禁打了个寒战。
红缨的脑海中记起关于“祝九朝是未知神明代理人”的猜测。
刚刚的恐怖气息，是神威吗？
祝九朝话音刚落，又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她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红缨吓了一跳：“九朝妹妹！你怎么了？！没事吧？”
祝九朝将涌至喉头的血咽下去，眼前一阵阵发黑，淡淡地摇摇头，“既然已经得到真相，在这里隐藏毫无意义。”
她说着，轻轻擦去下巴上滴落的血，苍白的脸上居然显得有些骇人的邪气。
“掀桌子吧。”
————————
“无界空域，开！”
伴随着一声低喝，在司小南和冷轩的掩护下，赵空城成功将最后一块告示牌放下，摆正。
紧接着，“前方禁行”四字大亮，无数红色光芒自告示牌上喷薄而出，交相辉映，勾勒出一座巨大的、将整座养老院笼罩的红色结界！
赵空城整个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如同被抽空了一般，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不行了！又被掏空了！队长怎么还没回来？那只川境操刀鬼就那么难缠吗？”
砰一声，冷轩将赵空城的刀扔给他，“起来，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赵空城看着眼前堆成山的傀的尸体，揉了揉麻木的脸，捡起长刀，支撑着站起身来。
暗红色的血液流过花丛、小溪、庭院、草地。
血流成河之上，还有更多操刀鬼不知疲倦地前赴后继。
司小南的眼镜早就被喷溅出的血液糊了一片，拿袖子擦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已经干涸，擦不干净了。
她索性摘下眼镜，揣进口袋。
“【移动军火库】里，还剩多少弹药？”司小南低声问道。
冷轩动作一滞，扣动扳机，解决掉企图靠近告示牌的一只傀，道：“用刀吧。”
“轰隆——轰隆隆——”
就在这时，大地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震颤，其中还夹杂着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
司小南猝不及防，下盘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被冷轩扶了一把。
“这什么动静？？？地震了？”赵空城震惊地望向湖泊的方向，“声音是从那个方向——！！！”
不需要他提醒，所有人都看到了无比震撼的一幕。
原本平静的人工湖水剧烈不安地沸腾着，仿佛有一只野兽要破水而出！
下一秒，湖水像是被一柄巨斧从中间劈开，斩出一条道路！
一座钢铁城堡自湖面缓缓升起，占据了众人的视野！
其中交错纵横的管道上是猩红的锈迹，还在噼里啪啦往下滴水，像是蚂蚁的蚁巢。
几乎同一时刻，傀群统一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张张带着面具的脸呆滞地对着那蚁巢的方向，像是朝拜。
“轰——”
湖水重重拍在那锈红的建筑上，发出一声巨响。赵空城甚至能感受到散出的水汽落在他的脸上。
“那是……什么？”赵空城艰难地问道。
————————
时间回到片刻之前。
“掀桌？怎么掀桌？”红缨疑惑问道，同时带着一丝兴奋，“终于要开始正面对决了吗？”
“这群阴沟里的老鼠不是喜欢藏在阴影里吗？”祝九朝被李毅飞搀着，又深呼吸几下，“我偏偏要让他们好好晒晒太阳。”
“站稳。”
话音落下，祝九朝已经将精神力完全铺开，延伸到足以覆盖整座地下研究所的地步。
精神力近乎狂暴地操纵着地下的每一寸泥土，将整座地下研究所硬生生推挤出了地下！
“轰轰轰——！”
一阵剧烈的震颤之后，祝九朝察觉到研究所中多了许多慌乱的声音。
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水压。
这座研究所，居然是建在人工湖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