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里克，她们是客人，是斯恩的远房亲戚，现在是我们的邻居啦！”
布林娅安抚地拍拍瓦里克的手臂，将他带到桌边，“你看！她给我们带了食物！”
瓦里克的目光落在那几张白面饼上，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喉咙不自觉地滚动。
他看向纪念和祝九朝，神色缓和许多，微微放松下来，张了张嘴，吐出干涩的两个字，“谢谢。”
然后沉默地坐下来。
布林娅歉意地朝着两人笑笑，“瓦里克不爱说话，请不要介意。”
“我见过他。”祝九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纪念抬眼看了看布林娅和瓦里克，发现他们似乎都并未察觉，便拿起一张面饼吃起来。
祝九朝继续道：“角斗场中，站到最后的就是他。”
瓦里克忽然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有些疑惑，但是什么都没发现，便又重新低了下去。
“他很敏锐。”祝九朝继续给纪念传音，“这人有精神力。”
纪念手上动作没停，抬头问道：“瓦里克大哥，我们因为敬神费欠下了一大笔钱，也想去屠宰场找一份工作，您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里面的情况吗？”
“……”男人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最好，不要去。”
纪念问：“为什么？”
“会……疯。”这两个字他似乎说的极为吃力，“火、会在心里、烧……但是、其他人好像呃——不知道呃啊啊——！！闭嘴！闭嘴！！”
瓦里克忽然开始疯狂捶打自己的脑袋，用尽全力，一拳又一拳，额头上青筋紧绷，露出痛苦的神情。
布林娅扑上去，紧紧抱住瓦里克的手臂，试图唤醒他，“瓦里克！清醒一点！是我！我是阿娅啊！”
瓦里克一震，慢慢停下了捶打脑袋的动作，疯狂、不甘、愤怒……诸多不同的情绪从他的脸上闪过，最后竟归于一种孩童般的无助：
“人命太贱了……”他喃喃道。
“太贱了啊……”
祝九朝看向布林娅，“他这是……”
布林娅脸色苍白，勉强笑了笑，“他……自从进入屠宰场之后，就开始患上了这种怪病。
有时候会表现地非常痛苦，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她忽然眼前一亮，上前一步抓住了祝九朝的衣摆，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您，您不是一般人对不对？！您有办法帮他的对不对！”
“哎那个，我插一句嘴啊。”纪念举手，“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是我看你丈夫这个情况比较像精神疾病。
想要治好他，就要先搞清楚病因，想要搞清楚病因，就要先搞清楚他经历了什么。”
祝九朝接着道：“其他在屠宰场工作过的人也出现了这种症状吗？”
“没、没有。”布林娅擦擦眼泪，“39号、21号还有13号都没有得这种怪……精神疾病。”
她看着依旧如同孩童般无助的瓦里克，“只有我丈夫他……”
难道是因为瓦里克有激发精神力的迹象？
“我需要看看他的记忆。”祝九朝上前一步，对布林娅道，“能否请你安抚他一下，让他不要那么抵抗我的力量。”
“……”布林娅迟疑一下，一咬牙，“好。”
虽然才认识一天的时间……但布林娅却就是有一种能将所有的信任交托给她们的直觉！
“祝眼镜，干活。”祝九朝敲敲黑色尾戒，“去翻一下他的记忆，然后给我看看。”
“你就这种时候能想起我。”祝眼镜嘀咕一句。
祝九朝略显心虚地摸摸鼻子，“最近忙。”
祝眼镜白了她一眼，化作一缕黑雾，从太阳穴钻进了瓦里克的脑袋。
“让我看看……找到了。”祝眼镜动作很快，“传给你了，我回去看书了。”
祝九朝翻着记忆随口嗯了一声，“劳逸结合，学累了休息。”
祝眼镜已经迫不及待溜走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祝九朝大致扫了一眼大段大段的记忆，最终挑选了瓦里克进入屠宰场那天作为时间节点，点开来仔细观看。
“砰。”
屠宰场的大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瓦里克在人群中回头看了一眼，被教徒一鞭子抽在背上，“看什么看？把头给我低着！”
瓦里克顺从地低下头，却依旧在听教徒们之间的对话。
“……第一批牲畜，要先带去哪儿？”
“当然是先送去给主教大人的游戏开场了。”男人的语气有些兴奋，“剩下的，怎么好玩怎么来。”
“你悠着点，别真玩死了，想想教皇大人的大计。”
“你还当是以前啊？”嘿嘿一笑，“有那样东西在，反正也死不了。主教大人都说了，随便玩。”
“对对，我都忘了，看我这脑子……”
说话声逐渐远去。
那样东西……是什么？
瓦里克很快就知道了。
他被丢进了新建的角斗场，同样被丢进去的还有将近三百人，这些人同样愣愣地待在场地中央，看着周遭欢呼的教徒们，显得不知所措。
这是要做什么？
“喂！”有人不满地拍打着铁丝网，“动啊！打啊！一个个愣着干什么！”
喧哗沸腾的声音充斥在瓦里克的脑海中，却又忽然安静下来。
他朝着角斗场的最高处看去，那身穿主教袍的男人比出安静的手势，随后声音响彻整个地下大厅：
“这就是你们今天的‘工作’，我亲爱的信民们。去争夺！去厮杀！去战斗！活到最后的，我将给予他三倍的粮食！”
他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中，嘴角勾起一个恶毒的弧度，缓缓道，“当然，最先死的，没有粮食。”
大厅寂静一瞬。
瓦里克明白过来，心却沉了半截，这是要让他们相互厮杀！
但是……
他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没有武器，怎么……！！
“啊啊啊！”有人从背后扑上来，用牙齿狠狠咬住了他的脖子，疯狂撕拽着，从他的脖子上咬下一大块肉来！
瓦里克惨叫一声，脖子上已经血流如注，怎么都止不住，他痛得浑身颤抖，抬眼看向偷袭他的少年。
那少年嘴中依旧叼着那块人肉，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显得格外狠戾，但是眼角却有泪水流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哥。”少年开口，那块肉便掉在地上，“我真的很饿……”
这一变故刹那间如同水入油锅一般，令整个角斗场沸腾开来，染成了一片血色！！
瓦里克阵阵眩晕，倒在地上，看着少年转身投入这血腥的厮杀场，脑海中却是他流下的眼泪。
……那么点的泪水，如何洗得干净脸上和身上的血？
在这座城里，人命从来都不算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