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这边的盐箱快堆不住了，过来搭把手！” 老张的喊声穿透甲板上的海风，带着几分急促。
厉飞雨刚把船尾的破损帆布缝补好，指尖还沾着麻线的碎屑，听到喊声立刻应声：“来了！” 他起身时，肩膀的旧伤被牵扯，疼得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没耽误脚步，大步走向货舱口。
货舱里堆着数十箱海盐，最底层的木箱已被压得变形，老张正弓着腰用木杠支撑，脸憋得通红。“这箱三百二十斤，咱俩抬上去？” 老张抹了把额头的汗，指了指旁边一个未开封的盐箱。厉飞雨摇摇头，单手扣住箱沿，手臂肌肉线条瞬间绷紧，淡金的余韵在皮肤下一闪而逝 —— 哪怕经脉尽断，体修的底子仍在。他轻轻一发力，盐箱便被稳稳扛起，脚步沉稳地走向指定的货位。
“好家伙！” 老张看得咋舌，急忙跟上帮忙稳住箱角，“你这力气真是邪门，比咱们港口最壮的力夫还能扛。不过你也别硬来，看你袖口又渗血了。” 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掏出半块褐色药膏，“这是我家老婆子用海蛇油、止血草加了点灵贝粉熬的，比上次那罐管用，快贴上。”
厉飞雨停下脚步，任由老张拉起他的衣袖。粗糙的指尖蹭过渗血的伤口，带着海风的凉意，药膏敷上时传来一阵清凉，瞬间压下了灼痛感。“谢了，老张。” 他低声道谢，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比刚上船时多了几分温度。
“谢啥？都是兄弟。” 老张摆摆手，帮他系好衣袖，“对了，你上次问的‘看浪辨暗礁’，我再教你一遍 —— 你看那片浪花，泛白且碎，底下肯定有暗礁；要是浪花滚着青黑色，那是深水区，安全。跑船这行，经验比力气重要，你力气再大，也架不住船撞暗礁。” 厉飞雨认真点头，目光投向老张指的海面，将浪花的形态记在心里 —— 他知道，在这片陌生的海域，这些凡人的经验，是比蛮力更重要的活命资本。
晚饭时，阿珠端来一大碗杂粮饭，上面还卧着一块煎得金黄的海鱼，比其他人碗里的都大。“韩大哥，你今天搬了二十多箱盐，肯定饿坏了，多吃点。”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拿着块粗布，“我给你缝了个护肩，用浸过桐油的帆布做的，能挡点风，也能护着你的伤口。”
厉飞雨接过护肩，粗布上还带着阿珠指尖的温度，针脚算不上精致，却缝得密实。他想起张袖儿当年给他包扎伤口时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轻声道：“麻烦你了，阿珠。” 他把碗里的海鱼夹了一半给阿珠，“你长身体，多吃点。” 阿珠推辞不过，红着脸接了，低头小口吃着，嘴角却扬着笑。
周老大坐在一旁抽着烟袋，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他敲了敲船板，开口道：“‘韩立’，你上船也快半个月了，干活踏实，力气又足，我跟兄弟们商量了，以后你就当二当家，工钱给你翻倍，咋样？”
厉飞雨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 —— 他冒用着韩立的名字，心里本就有愧，怎敢再担 “二当家” 的名头？可话到嘴边，又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经脉尽断，身无分文，在这乱星海，只有在破浪号上站稳脚跟，才能慢慢寻找重铸经脉的机缘。他攥了攥手心，低声道：“周老大，我本事有限，怕担不起二当家的名头，还是让我多干点活，慢慢来吧。”
“你别谦虚！” 周老大打断他，“上次你打跑铁脊鲨，救了一船人的命，这就够格！再说，你学东西快，老张教你的看浪辨礁、修船补帆，你都记在心里了，比老水手还灵光。兄弟们都信你！” 旁边的船员们也纷纷附和：“是啊韩兄弟，你当二当家，我们服！”“以后有你在，我们跑船也更安心！”
厉飞雨看着船员们真诚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听周老大和兄弟们的。以后我一定好好干活，护着破浪号，护着大家。” 这话是真心的 —— 在这片陌生的海域，这些凡人船员给了他久违的温暖与信任，哪怕他冒用着别人的名字，也愿用自己仅有的力气，护他们周全。
夜里守夜时，厉飞雨靠在桅杆上，借着油灯的光，轻轻抚摸着阿珠缝的护肩。周老大提着一壶热酒走过来，递给他一碗：“夜里凉，喝点酒暖暖身子。” 他在厉飞雨身边坐下，抿了一口酒，“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总对着海发呆。是不是还在想家里人？”
厉飞雨捧着酒碗，酒液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他想起天南的韩立，不知道他逃到哪里了；想起南宫婉，那枚传讯玉符已碎，再也无法联系到她；想起张袖儿，她的仇虽报，却没能看到越国的安宁。“嗯，想几个朋友。”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落寞，“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周老大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活着就有希望。我年轻的时候，也丢过家人，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没想到十年后，在石礁港又重逢了。” 他望着远处的渔火，眼神悠远，“跑船这行，见多了生离死别，也见多了失而复得。只要你好好活着，总有一天，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厉飞雨沉默着，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酒的辛辣呛得他喉咙发疼，却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他抬头望向无边的大海，海风吹起他的头发，护肩的粗布蹭过脸颊，带着淡淡的桐油味。“周老大，谢谢你。” 他低声道。
“谢啥？都是兄弟。” 周老大笑了笑，“对了，再过两天就到‘望礁岛’，那里有个小集市，有修仙者来收海货。你要是想打听消息，也可以去看看，但别跟那些仙长走太近，他们脾气怪，咱们凡人惹不起。”
厉飞雨眼睛一亮 —— 修仙者？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听到关于天南的消息，甚至找到重铸经脉的方法。他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就在这时，甲板上传来老张的喊声：“周老大！‘韩立’兄弟！快看那边！有艘快船跟着我们！” 两人急忙起身，顺着老张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黑暗的海面上，一艘挂着黑帆的快船正快速逼近，船舷上隐约能看到手持刀棍的人影。
“是海盗！” 周老大脸色一变，“‘韩立’，你带着阿珠和两个兄弟躲进船舱！我和老张他们挡住！”
厉飞雨却摇了摇头，转身抓起旁边的锚链，眼神变得坚定：“周老大，我跟你们一起。” 他虽经脉尽断，但体修的肉身和反应还在，对付这些凡人海盗，足够了。
周老大看着他紧握锚链的手，又看了看他肩膀上渗血的护肩，点了点头：“好！老张，拿弯刀来！咱们跟他们拼了！”
夜色中，黑帆快船越来越近，海盗的嘶吼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