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斜斜切进卧室。 在顾霆琛沉睡的侧脸上投下一道暖金。 长睫低垂。 呼吸均匀。 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只是眉头微微蹙着。 枕边。 还压着半张被撕烂的照片残角。 “沈翊”模糊的侧脸刺眼地露着。
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 苏念安！ 别看了！ 她猛地移开视线。 轻手轻脚掀开被子。 脚趾刚触到冰凉的地板——
“念念…” 身后传来含混的嘟囔。 顾霆琛的手臂立刻缠了上来。 滚烫的脸颊蹭着她的后背。 像只寻找热源的小兽。 “别走…” 声音带着未醒的黏腻和全然的依赖。
身体瞬间僵硬！ 苏念安！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现在像滚烫的烙铁！ 灼得她无处可逃！
“我去…倒水。” 声音干涩。 轻轻掰开他的手。 逃也似的下床。
“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 毫无预兆地撕裂清晨的宁静！ 吓得她手一抖！
心脏莫名一沉！ 这个点…
管家陈伯的身影。 已经无声无息出现在楼梯口。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 精准地扫过主卧虚掩的门。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 “苏小姐。” 声音平板无波。 “林小姐到了。” 他侧身。 让出身后的人。
林薇薇！ 一袭柔白色的羊绒连衣裙。 衬得她温婉可人。 手里捧着一个深色檀木盒子。 雕花繁复。 透着股陈年的味道。 看到苏念安略显苍白的脸。 她红唇微弯。 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
“早啊，苏小姐。” 声音甜得发腻。 “没打扰你们休息吧？” 她晃了晃手中的盒子。 “我来给霆琛哥做‘记忆唤醒治疗’。这些都是…我们的‘旧时光’。”
“治疗？” 苏念安皱眉。 声音带着本能的反感和警惕。 “医生没说需要额外干预。”
“哦？” 林薇薇挑眉。 眼神轻蔑地掠过她。 “心理医生的建议。你一个…外人。” 她刻意加重最后两个字。 像冰冷的针。 “怎么会清楚霆琛哥的康复计划呢？”
话音刚落。 卧室门被拉开。
顾霆琛揉着眼睛。 睡袍松垮地系着。 露出小片精致的锁骨。 头发乱糟糟的。 “念念？” 他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和不安。 目光搜寻到她。 才松了口气。 随即看到门口的林薇薇。 琥珀色的眸子里瞬间浮起茫然和困惑。 “你…是谁？”
林薇薇脸上完美的笑容僵了一瞬！ 但立刻切换成泫然欲泣的关切。 “霆琛哥…” 她几步上前。 无视苏念安的存在。 “是我呀，薇薇！” 她打开檀木盒子。 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递到他眼前。 “你看！这是我们七岁那年！在顾家老宅花园拍的！”
照片上。 年幼的顾霆琛绷着小脸。 一副酷酷的模样。 旁边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笑得一脸灿烂。
顾霆琛迟疑地接过照片。 眉头拧紧。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纸边缘。 眼神在照片和眼前的女人脸上来回游移。 “这…是我们？” 声音带着不确定的困惑。 似乎在努力从混沌的记忆里打捞碎片。
“当然呀！” 林薇薇语气雀跃。 带着刻意的亲昵。 “你那时候可护着我了！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呢！”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苏念安一眼。 “谁都欺负不得！”
轰！ 一股冰冷的寒意！ 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椎！ 苏念安！ 她在篡改他的记忆！ 把“过去”强塞进他空白的认知里！
顾霆琛盯着照片。 眼神更加迷茫。 “我…记不清了。” 他诚实地说。 带着孩童般的无助。 目光本能地投向苏念安。 带着全然的信赖。 像是在寻求确认。
苏念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她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 能说什么？！ 说林薇薇在说谎吗？ 他能理解什么叫“说谎”吗？！ 只会加剧他的混乱！
“没关系。” 林薇薇温柔地安抚。 又从盒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陀螺。 打磨得锃亮。 在晨光下闪着冷光。 “这个呢？记得吗？” 她将陀螺放在顾霆琛摊开的手心。 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他的掌心。 “你十岁生日那年…我送你的。”
陀螺冰冷的触感传来。
顾霆琛身体猛地一震！
他低头。 死死盯着手心那枚冰冷的金属。 指尖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 陀螺在掌心笨拙地转了个圈。
突然！ 他眼神一亮！ “这个…！” 他猛地抬起头！ 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激动！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摸过？” 一种模糊的熟悉感！ 像水底的暗流！ 猛地撞上他混乱的意识！
林薇薇脸上瞬间迸发出狂喜！ “对吧！” 她趁热打铁。 声音透着蛊惑。 “我就知道！你肯定记得！” 她飞快地从盒底。 拈起一枚褪色的、打着复杂绳结的手链。 边缘磨损得厉害。 “还有这个！” 她将手链塞进顾霆琛另一只手里。 声音带着刻意的暧昧。 “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呢！那年夏天…海边篝火晚会…你亲手给我编的…说…说会一辈子保护我…”
定情信物？！ 轰！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苏念安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无耻！
“胡说八道！” 她再也忍不住！ 声音带着被逼到绝境的尖锐！ 一步上前！ 就要去夺那枚肮脏的绳结！
“苏念安！” 林薇薇厉声喝道！ 同时敏捷地后退一步！ 将绳结护在身后！ 脸上瞬间换上委屈和愤怒！ “你想干什么？！毁了霆琛哥的记忆线索吗？！” 她转向顾霆琛。 声音带着哭腔。 “霆琛哥！你看她！她心虚了！她怕你想起来！”
顾霆琛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惊住了！ 他茫然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女人。 一手攥着冰冷的陀螺。 一手捏着那枚陌生的绳结。 眼神像被打碎的玻璃。 充满无助和混乱！ “念念…薇薇…” 他不知所措地喃喃。
“顾霆琛！” 苏念安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绳结。 声音发抖。 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她在骗你！根本没有的事！别信她！”
“骗？” 顾霆琛眼神更加困惑痛苦！ 他低头看看绳结。 又看看林薇薇泫然欲泣的脸。 再看看苏念安愤怒苍白的模样。 大脑像被无数只手撕扯！ “可是…” 他指着绳结上磨损的痕迹。 声音沙哑。 “这个…好像…真的…很旧了…”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 “摸起来…脑子里…有东西…在晃…” 像被强行塞入的碎片！ 搅得他头疼欲裂！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苏念安的心脏！ 完了！ 那些带着“林薇薇”气息的旧物… 像带着魔力的钥匙！ 正在强行撬开他记忆的裂缝！ 哪怕只是扭曲的碎片！ 也足以摧毁他现在对她的依赖！
“霆琛…” 林薇薇凑近一步。 声音放得又柔又低。 带着循循善诱的蛊惑。 “别急…慢慢想…” 她无视苏念安喷火的目光。 “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在呢…我会一点点帮你找回来…” 她抬手。 看似自然地想抚上顾霆琛的额角。
“别碰他！” 苏念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地拍开林薇薇的手！ 动作又快又狠！
“啪！” 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客厅炸开！
林薇薇捂着手背。 不敢置信地瞪着苏念安！ 随即眼圈瞬间红了！ “苏念安！你干什么！” 她尖叫起来！ “我只是想帮霆琛哥！”
“够了！” 顾霆琛突然爆发出一声低吼！ 他猛地抱住头！ 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 “吵！好吵！头好痛！” 陀螺和绳结从他手中滑落。 掉在厚厚的地毯上。 无声滚动。 像两颗定时炸弹！
“霆琛！” 苏念安和林薇薇同时惊呼！
苏念安想上前扶他。 顾霆琛却像受惊的刺猬。 猛地抬头！ 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混乱、痛苦和一丝… 对苏念安的陌生？ “走开！你们都走开！” 他像只困兽般嘶吼！
林薇薇趁机捡起地上的绳结和陀螺。 飞快地塞回顾霆琛怀里。 声音带着刻意的安抚： “好好好，霆琛哥，我们不吵你。这些…留给你慢慢看，慢慢想…”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念安一眼。 “苏小姐情绪不稳定。霆琛哥需要安静。我们改天再继续‘治疗’。”
她优雅地转身。 像只胜利的孔雀。 踩着高跟鞋离去。 留下满室令人窒息的死寂。
管家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镜片后的目光。 扫过苏念安惨白的脸。 最终落在顾霆琛怀里那两件“旧物”上。 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弧度。
顾霆琛蜷缩在沙发角落。 死死抱着那个冰冷的檀木盒子。 像抱着唯一的浮木。 下巴抵在盒盖上。 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毯。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盒子边缘的雕花。
“念念…” 他突然抬起头。 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巨大的不安和孩童般的委屈。 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说的…是真的吗？” 他指了指怀里的盒子。 “我和她…以前…”
后面的话。 他说不下去。 只是固执地看着苏念安。 渴望一个否定的答案。
苏念安喉咙哽住。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窗外阳光刺眼。 却照不进心底那片迅速蔓延的、冰冷的绝望。 那枚磨损的绳结和冰冷的陀螺。 像林薇薇无声的宣告。 狠狠钉进了顾霆琛混沌的意识里。 也钉死了她所有苍白的辩解。
谎言。 已经开始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