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院墙上的紫藤花被晨露浸得发亮，风一吹，细碎的花瓣落在长桌中央的“苏绣出海成果册”上——封面是去年米兰时装周的现场照片，苏晚星穿着银线凤凰苏绣礼服站在t台尽头，顾砚深在台下举着相机，镜头里满是笑意。此刻，团队成员围坐在桌旁，陈宇刚把纽约Saks Fifth Avenue的合作文件分发给众人，指尖还带着文件整理时留下的纸张薄茧；沈玥抱着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江南大学苏绣设计专业的报名数据，数字后面用红色标注着“超预期30%”；王姐和张阿姨手里攥着刚完工的“水墨牡丹”绣样，丝线末端还缠着细小的线结，显然是从工坊赶过来的，张阿姨袖口还沾着一点淡粉色丝线，是刚才绣牡丹花瓣时蹭上的。
“从最开始带着三件苏绣样品去米兰试水，到现在和Selfridges、Le bon marché签长期供货协议，还拿到V&A博物馆的常设展厅资格，这些年我们走得不算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顾砚深翻开成果册，指尖停在一页贴着黄色便签的笔记上，那是之前为Le bon marché赶制紫藤花手包时，因丝线配色偏差导致首批产品返工的记录，“当时我们只盯着欧洲消费者的审美偏好，却忽略了当地光线对色彩的影响——那边的自然光偏冷，咱们原本定的暖粉色丝线，在当地看起来就发灰。后来王姐带着绣娘们连夜拆了二十多个半成品，重新调配桑蚕丝和天丝的比例，加了一点淡金丝线中和冷调，才总算让这批手包达到了预期效果。我记得那天凌晨三点，工坊还亮着灯，王姐发过来的视频里，小绣娘们眼睛都熬红了，还在对着色卡比对。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做国际市场不能只靠‘文化情怀’，本地化的细节，比如光线、穿搭习惯，甚至是消费者的护理需求，才是留住客户的关键。”
苏晚星接过话茬，从展架上取下一件牛仔外套——衣摆处用淡紫色苏绣绣着苏州园林的窗格纹样，边角还缝着一小块圆角双语标签，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丝线：桑蚕丝+有机棉 护理提示：建议冷水轻柔洗涤，避免暴晒”。“这是为纽约百货准备的样品，前前后后改了三版。最开始用的是真丝面料，后来考虑到欧美消费者常穿牛仔、喜欢耐穿的单品，才换成了水洗牛仔布；纹样也从复杂的‘百鸟朝凤’改成了简约的窗格，既保留苏绣的东方意境，又不会显得太厚重。”她指尖摸着标签边缘的缝线，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之前在米兰，有位老顾客买了咱们的真丝绣巾，因为直接机洗导致丝线勾丝，特意来工作室找我们修复。那位阿姨说‘这么美的东西坏了太可惜’，后来我们不仅在所有产品上加了双语护理标签，还专门请沈玥拍了短视频教程，教大家怎么保养苏绣单品——现在那个视频在海外社交平台上，播放量都快破百万了，还有人在评论区晒自己绣的小纹样，说跟着教程学会了基础针法。这些看似小的调整，都是从之前的教训里磨出来的。”
“说到消费者反馈，”陈宇翻开手里的文件夹，指尖在页面上轻轻点过提前用荧光笔标好的重点，“我整理了近半年的用户问卷和销售数据，欧洲市场最受欢迎的是‘小而精’的苏绣单品，比如绣着铃兰的真丝丝巾、印着园林纹样的皮质笔记本，客单价在中等区间的复购率最高，很多消费者会买回去当伴手礼；国内这边，大家更倾向于体验类产品，像苏绣dIY套件、亲子刺绣课程，苏州本地的体验店周末预约已经排到了下个月，还有家长专门从上海、南京开车过来，带孩子感受绣针走线的乐趣。”他把一份彩色数据报表递给顾砚深，报表上用蓝色线条标着欧洲市场的消费趋势，红色线条对应国内数据，交叉处还备注着“可开发跨市场联名款”，“根据这个规律，我初步拟了国际和国内的双轨发展计划：国际市场继续深耕高端百货和博物馆渠道，下个月先把纽约百货的20款家居单品上架，同步推进V&A展厅的新品更新，重点补充‘苏州园林’系列；国内则重点推进‘非遗进校园’和体验店扩张，江南大学的苏绣设计专业下周就要筛选学生方案，后续可以把优秀设计和欧洲设计师的联名款结合，做一批‘学生共创款’试水年轻市场。”
陈宇刚把记事本合上，又突然想起什么，指尖敲了敲纽约订单的某一页：“对了，昨天和纽约百货的对接人通电话，他们提了句‘自由女神像的绣样能不能加一点金色丝线’，说想更贴合当地节日氛围。但我看之前王姐定的配色里，只用了银灰和淡蓝，怕加了金色会显杂——要不要让工坊先出两个小样，一个加金、一个按原方案，下周一起发给他们选？”顾砚深抬眼看了看王姐，王姐立刻接话：“没问题，下午我就让小周她们拆点金线试试，正好之前给V&A展厅做的样品还剩点金线，不浪费。就是得跟纽约那边说清楚，加金线会比原方案多1天工期，让他们有个准备，别到时候赶不上上架时间。”
沈玥立刻凑过来，点开平板电脑上的地图，屏幕上跳出三个带着小图标的红色标记：“晚星姐，顾总，我们已经选好了三家新体验店的地址，分别在苏州平江路、南京老门东和杭州河坊街，都是文旅热度高、年轻人多的街区。每家店都计划留出自助体验区，摆上10个简易绣架和基础纹样图纸——比如苏州店放园林窗格，南京店放梅花，杭州店放西湖荷叶——让游客能亲手试试苏绣，哪怕只绣出一朵小花，也能感受到针法的巧劲；还会和当地文创店合作，出城市限定款，比如和南京的云锦店联名做丝巾，和杭州的油纸伞店合作绣伞面，这样既能突出地域特色，也能让苏绣和其他传统工艺互相带动。”她顿了顿，又点开一个文档，“对了，我还联系了本地的短视频博主，等体验店试营业的时候，请他们来做直播，带大家看绣娘怎么从养蚕缫丝开始做苏绣，应该能吸引不少关注。我昨天还跟博主聊了直播流程，他们想重点拍‘从蚕茧抽丝到绣出小纹样’的全过程，说这样能让大家直观看到苏绣的‘来之不易’。”
王姐听着，把手里的“水墨牡丹”绣样轻轻铺在桌上，淡粉花瓣从边缘到花心渐渐晕开，像是被晨雾染过似的，花心处还点缀着细小的珍珠绣：“要是体验店需要绣娘驻场，我们工坊里的姐妹都愿意去。之前欧洲设计师来学针法的时候，露西说‘苏绣的温度在指尖’，现在能让更多国内年轻人摸到绣针，说不定以后就有更多孩子愿意学这门手艺了。”张阿姨也跟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翻开里面夹着的几张纸——是工坊里年轻绣娘画的“体验店教学草图”，有的把“虚实针”步骤画成了简笔画，有的在旁边写着“新手容易勾线，要提前剪短绣线”。“这是小琳她们昨晚琢磨的，说怕体验的人学不会，先把难点记下来。”她指着其中一张草图上的红圈，“你看，这里还标了‘绣线要留1厘米线头’，都是她们自己刚学绣时踩过的坑，记下来提醒别人少走弯路。等体验店装修好，我们打算每周抽两个下午，让年轻绣娘去驻场，既能练胆子，也能跟年轻人多聊聊——说不定还能从他们嘴里，知道现在流行什么纹样呢。”
顾砚深把报表推到苏晚星面前，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国际这边，陈宇后续跟进纽约百货的物流周期，重点确认定制纽约地标纹样的12款单品，比如自由女神像、布鲁克林大桥的简化绣样，要和工坊核对绣制进度，避免再出现之前配色偏差的问题；国内的体验店装修，沈玥对接装修团队时，记得在展架设计里留出让绣娘展示的透明玻璃工作区，让游客能看到绣制过程，还要提前准备好足够的dIY材料包，别到时候不够用——上次苏州老店就出现过周末材料包售罄的情况，好多游客白跑一趟，咱们得吸取教训。”他顿了顿，又看向王姐和张阿姨，“高校那边的针法教学视频，下周三拍摄时我们一起去工坊，有需要调整的细节能及时沟通，比如镜头要多给针脚特写，方便学生看清走线方向。还有，视频里可以加一段年轻绣娘的实操讲解，她们说话更接地气，学生们可能更容易听进去。”
陈宇立刻拿出记事本，笔尖在纸上快速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纽约百货的物流我明天就和合作方确认，顺便把纹样确认函发过去，让他们签字回传；高校视频拍摄的设备清单，我今晚整理好发给大家，包括补光灯、微距镜头这些；还有‘非遗出海联盟’的青瓷刘总，昨天联系说想下周来工作室，聊聊青瓷和苏绣联名做茶具的设计方向，我把时间定在周四下午，您看可以吗？”
“没问题。”苏晚星点头，目光落在成果册里的一张老照片上——那是团队第一次在米兰办公室加班的场景，沈玥抱着订单明细揉眼睛，顾砚深在一旁核对面料样本，窗外的米兰夜景透着微光，桌上还放着没喝完的咖啡，杯壁上印着的“苏州”二字隐约可见。“之前总怕苏绣走不出国门，怕传统工艺没人懂，现在看着这些订单、这些报名的学生，还有愿意一起合作的伙伴，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她指尖轻轻拂过照片边缘，语气里满是坚定，“接下来我们不仅要让苏绣走进更多国家的百货和博物馆，还要让它走进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比如做成上班族能背的包、学生能用的笔记本、家里能铺的桌布，让大家觉得‘苏绣不是摆在橱窗里的展品，而是能用到、能摸到的美’。”
顾砚深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因常年握绣针留下的薄茧：“会的。你看院外的紫藤花，每年都开得更盛，苏绣也会像这样，慢慢在更多地方扎根。”
说话间，沈玥突然举起平板电脑，声音里满是兴奋：“晚星姐！顾总！江南大学刚发来消息，报名苏绣设计专业的学生又多了十几个，还有个学生附了自己画的‘苏绣+汉服’设计图——淡青色汉服的衣襟处绣着缠枝莲，莲瓣边缘用了咱们的虚实针，还加了一点银线提亮，说想把苏绣绣在汉服上，让传统和传统撞出不一样的效果，太有想法了！”
众人凑过去看，屏幕上的设计图里，缠枝莲的藤蔓顺着衣襟蜿蜒，和汉服的剪裁完美贴合，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想让穿汉服的人，也能带着苏绣的温度出门。”王姐忍不住笑出声：“你看这孩子的想法，和我们之前想的不谋而合！之前工坊里的小绣娘就说，想把苏绣绣在常穿的衣服上，现在有这些年轻人加入，苏绣肯定能走得更远。”
晨光把长桌染成暖金色，文件边角的折痕还留着昨夜讨论的痕迹，绣样上未剪的线头沾着细碎的紫藤花瓣，成果册里米兰街头的路灯照片，在光线下像还亮着微光。风裹着花香掠过，几片花瓣落在顾砚深手边的纽约订单上，刚好遮住“物流周期”那栏的待填空白，倒像是在提醒还有未完成的事。
苏晚星看着身边人忙碌的模样——顾砚深正用红笔在订单备注栏写着“需确认海关清关材料”，笔尖停在“苏绣品类关税编码”处，抬头想和陈宇核对；陈宇把高校合作资料按日期摞好，便利贴上“需联系李教授确认学生方案提交时间”的字迹格外显眼；王姐和沈玥对着体验店排班表小声争论，“周末游客多，得加两个绣娘驻场”的话飘进耳朵里——忽然觉得，所谓未来从不是画好的终点，而是眼前这些没做完的细节：没核对完的订单、没敲定的排班、没对接好的合作。
正想着，陈宇突然抬头：“晚星姐，青瓷刘总刚才发消息，说周四想提前半小时到，还想带青瓷样品过来试绣纹样。”沈玥也跟着点头：“江南大学那边催了，学生设计图下周三就得收，咱们得尽快定筛选标准。”苏晚星指尖碰了碰订单上的花瓣，笑着应道：“那今天先把这两件事理完，订单的清关材料，下午我和顾总一起查。”
风再吹来时，花瓣落在刚翻开的两页纸上：一页是纽约百货的订单，“定制纹样确认函”那栏还空着签名位；另一页是江南大学的学生设计需求表，“共创款主题”后面只写了半行“苏绣+”。苏晚星指尖拂过花瓣，看着顾砚深还在核对的关税编码、王姐和沈玥没定好的周末驻场人数，忽然明白，所谓“往前走”，就是这些没完成的事一件接一件：今天补完图纸的尺寸，明天确认订单的签名，后天筛选学生的设计——而每一件没做完的事里，都藏着苏绣下一段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