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技术部,气氛凝重得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密集的键盘敲击声,如鼓点般急促,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数据恢复专家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滴在了键盘上,而屏幕中代码串突然跳出一片刺目的红色警示——最后3%的核心参数还在负隅顽抗。那可是苏晚星团队耗费七个月心血才攻克下来的智能变色面料配比秘方。
“让开。”苏晚星拨开身旁的技术人员,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地悬停在回车键上方,眼底布满了因彻夜未眠而泛起的红血丝。她迅速调出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排列着三十七个版本的设计日志,最早的日期标注在半年前。“试试用第三版草稿的校验码反向破解,我在参数里埋了和草稿一致的加密锚点。”苏晚星的声音虽因疲惫而略显沙哑,但透着一股坚毅。
回车键落下,刹那间,进度条猛地飙升至100%。当完整的配比参数出现在屏幕上时,技术主管不禁“嘶”地倒吸一口冷气,指着屏幕说道:“参数末尾有一行小字:‘2023.10.17,与张诚先生探讨面料延展性时修正第17处配比’。”
“张诚?瑞丰的技术总监?”陈宇赶忙凑过来,瞳孔瞬间收缩,“顾总,他上个月确实来拜访过设计室,当时我们都以为只是行业间的正常交流。”
顾砚深紧紧捏着那份显示“瑞丰已注册专利”的邮件打印件,指腹在“申请日期:2023.11.02”上反复摩挲,这个日期,恰恰是图纸被盗的第二天。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老街方向的天际线已泛起鱼肚白,“墨香书阁”的木质招牌在晨雾中隐隐泛着微光。
“爸那边有消息吗?”顾砚深问道。
顾诗瑶刚要回答,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是顾天南的私人号码。她急忙按下免提,听筒里传来顾天南略带喘息的声音,背景音里隐约有瓷器碰撞的脆响,似乎是在某个老派茶室。
“联系上老徐了,他当年欠我个人情。”顾天南的声音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他手里有瑞丰这三年的面料采购记录,其中有三批标注‘进口高端面料’的货物,实际是本地小厂的残次料,报关单也是伪造的。还有,”他稍作停顿,背景里传来茶杯重重放下的声音,“天盛集团当年的法务总监,现在是知识产权法院的庭长。”
“妈呢?”顾砚深紧接着追问。
“在书房翻旧文件呢。”顾诗瑶赶忙补充道,“哥,她说林氏家族的老法律顾问凌晨就到家里了,正在整理瑞丰虚假宣传的证据链,还找到他们五年前用pS的明星代言照骗经销商的实锤。”
苏晚星突然一把抓起桌上的U盘,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说道:“我有创作过程的全程录像,带工作室监控的时间戳。从最初在速写本上画第一笔,到和供应商视频会议时讨论色牢度,每个节点都能对上。陈宇,你追踪‘暗影网络’的资金流时,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叫‘明宇贸易’的壳公司?”
陈宇猛地一拍大腿,说道:“顾总,何止注意到!这家公司的法人是李启明的远房表舅,去年瑞丰宣称‘与意大利顶级面料商独家合作’时,所有‘进口’单据都来自这家公司。但我查了海关记录,他们全年都没有一笔从意大利进口的单子。”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林婉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来,手里抱着一摞用红绳捆好的文件,封皮上“林氏法务部”的烫金字样在晨光中闪烁。“法院的立案回执拿到了。”她将文件甩在桌上,抽出最上面一份,“这是瑞丰副总李启明三年前在酒局上吹嘘‘能让对手在三个月内消失’的录音,是当年被他抢了项目的老总提供的,带完整的时间地点。”
她翻开第二份文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继续说道:“还有这个,瑞丰近半年的广告投放记录,其中‘智能面料通过欧盟最高认证’的宣传,对应的认证编号早在2021年就被吊销了。我们联系了欧盟认证机构,他们愿意出具公函证明。”
上午八点,顾砚深站在发布会后台的镜子前整理领带。镜中突然映出顾天南的身影,老人今天身着一件深灰色中山装,领口别着一枚褪色的徽章,那是天盛集团鼎盛时期的司徽。
“老徐带了五个建材商过来。”顾天南走上前,抬手替儿子把领带系得更紧些,“都是当年被瑞丰用低价倾销逼得差点破产的,他们手里有瑞丰用劣质材料冒充环保建材的检测报告。”他忽然压低声音,“书房保险柜第三层,有我当年对付商业间谍的全套手段,必要时……”
“爸。”顾砚深按住他的手,“我们要的是真相,不是报复。”
顾天南看着儿子眼底的光芒,欣慰地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晨光,“好,好。”
十点整,发布会现场的聚光灯骤然亮起。顾砚深刚走到主席台,会场后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瑞丰的公关总监王涛举着扩音喇叭气势汹汹地冲进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举着“反对抄袭”牌子的人,显然是雇来的托儿。
“顾砚深先生,请解释一下!”王涛的声音通过麦克风被放大,尖锐地刺向全场,“贵公司的新系列与瑞丰即将发布的产品完全一致,我们已注册专利,这难道不是赤裸裸的抄袭?”
刹那间,闪光灯如潮水般向顾砚深涌来。顾砚深从容地拿起话筒,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之水:“王总监这么急着举证,不如先看看这个。”
大屏幕上,苏晚星的设计日志逐页翻动起来。2023年5月12日的草稿上,红笔圈着一行小字:“智能变色的触发温度应控制在26c±1c”;7月3日的视频里,她正对着镜头调试面料样本,实验室墙上的电子钟清晰地显示着时间;9月17日的邮件截图中,她向国家纺织研究所提交的检测申请,附件正是此刻争论的核心参数。
“至于专利,”顾砚深切换画面,专利局的受理回执赫然出现在屏幕上,申请日期是2023年6月1日,“比瑞丰早了整整五个月。我们只是为了保密,选择了‘不公开审理’。”
王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猪肝一般,他扬起手就要大喊“伪造”,却被突然响起的录音打断。那是李启明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张狂:“让‘暗影网络’把顾砚深往死里黑,就说他公司快破产了,设计师卷款跑路……钱不是问题,从明宇贸易的账上走。”
录音结束的瞬间,屏幕上跳出一张资金流向图,红色箭头像一条条毒蛇般从瑞丰的财务账户出发,穿过三家壳公司,最终扎进“暗影网络”的账户。陈宇走到台前,推了推眼镜,说道:“顾总,这些流水的Ip地址,与瑞丰集团财务总监的办公电脑mAc地址完全匹配。”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哗然。就在这时,林婉带着两位身着法袍的人走上台,其中一位正是知识产权法院的庭长。“我们联合十二家企业,向法院提交了瑞丰集团涉嫌商业诋毁、虚假宣传、不正当竞争的全套证据。”她高高举起一份文件,“包括这份由意大利面料商出具的公函,证明瑞丰从未与他们有过合作。”
庭长接过话筒,声音坚定有力:“法院已正式受理此案,并对瑞丰集团的相关账户实施冻结保全。现在,我们需要李启明先生、张诚先生配合调查。”
王涛听到这话,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就在此时,顾诗瑶急匆匆地冲进会场,举着手机大声喊道:“哥!瑞丰的股价跌穿熔断线了!还有,老徐带来的建材商刚联系了二十家媒体,要曝光瑞丰的劣质材料黑幕!”
顾砚深望向台下沸腾的人群,忽然侧头看向苏晚星。她身着月白色连衣裙,在聚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眼底的疲惫正渐渐被一种明亮的光芒所取代。
“各位,”顾砚深再次举起话筒,声音沉稳而有力,穿透了现场的喧嚣,“我们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宣告胜利,而是想告诉所有人——”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的镜头,“天盛集团当年教会我的第一堂课,是‘商道即人道’。瑞丰或许能靠阴谋得逞一时,但永远赢不了人心。”
发布会结束时,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进后台。顾天南正在给老徐打电话,语气中带着久违的爽朗:“晚上来书阁喝茶,我那套82年的普洱还没开封……”林婉则在和家族法律顾问低声交谈,指尖在一份文件上快速划过,“让欧洲那边把瑞丰伪造认证的证据再补一份公证书……”
苏晚星看着顾砚深对着手机轻笑,屏幕上是陈宇发来的消息:“顾总,查到了,暗影网络的服务器里有个加密任务,是针对我们的新供应商,计划用劣质面料替换我们的订单,执行时间是今晚八点。”
顾砚深抬头,眼底的笑意瞬间淬成冷光。他握住苏晚星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看来,爸书房里的东西,说不定真能用得上。”
老街的“墨香书阁”里,顾天南正踩着梯子翻找顶层的旧箱子。夕阳的光线穿过雕花木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箱子里露出的一角——那是天盛集团当年的商业安全手册,封皮上的烫金大字在暮色中闪烁着暗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