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漓与五皇子司徒清瑜在城门口无视九门提督周旺的阻拦,径直闯入京城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几乎是瞬息之间,便传遍了京师所有够资格知晓此事的高门府邸、深宫禁苑。
三皇子府与四皇子府内,几乎同时响起了意味不明的低笑声。
“呵,周旺那条看门狗,这次算是结结实实踢到铁板了!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不过是二哥门下的一头恶犬罢了!”三皇子司徒清扬心情颇佳地抿了一口茶。
回想起当初他和四皇子二人心急火燎赶回京师时,也没少受周旺的刁难,被其麾下兵马以“维稳”为名各种限制行动,甚至初期皇宫禁军与九门兵马紧张对峙时,他们也没少看周旺那张倨傲的嘴脸。
如今见这小人吃瘪,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清漓和五弟如此不留情面地打脸,司徒清扬只觉得胸中一口郁气尽散,心情大好。
四皇子司徒清岚把玩着一枚玉珏,眼中也闪过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深沉的算计。
“司徒清漓……她到底还是来了。”他低声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窗棂,望向平南王府的方向,“而且,一来就如此强势,丝毫不给周旺,或者说,不给二哥留半点颜面。”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还有五皇兄,他此刻回来,意欲何为?
起初,他和三皇子二人刚回京时,二皇子凭借掌控京师和监国的名分,确实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将他们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朝中许多原本摇摆的官员也纷纷倒向景仁宫。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僵局持续不下,各方势力逐渐从最初的震惊和混乱中反应过来,开始重新布局、暗中串联、彼此施压。
二皇子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地位,已然开始松动,露出了破绽。
你看,就连一向被边缘化、在朝中毫无根基、消息理应最不灵通的五皇子司徒清瑜,都已经精准地把握住了这个微妙的时机,不早不晚,恰在僵局将破未破之际赶回了京师。
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强烈的信号——京师之外,那些忠于皇帝、或是在冷眼旁观的藩镇、督抚、边军将领们,恐怕早已做好了准备,只待京中局势明朗,或者……只待到了需要他们“清君侧”的时候………
而二皇子司徒清鸿,此刻早已失去了最初的优势,甚至可以说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
如果他与郑贵妃毒害皇帝的罪行坐实,那么一旦皇帝醒来,或者局势失控,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这种认知,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二皇子头顶,让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万分,却又束手无策。
他并非没有想过再次对皇帝下手,一了百了。
但勤政殿被皇后和禁军统领张威守得如同铁桶,更重要的是,三四皇子及其党羽正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只要他稍有异动,立刻就会被扣上“弑父杀君”的罪名,到时候都不用等皇帝醒来,三四皇子就能“名正言顺”地将他这个“逆子”解决掉。
如今京师之所以还能维持着这种脆弱的平衡,陷入长久的僵持,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储位未定。
皇帝昏迷,没有遗诏,没有嫡子,几个成年皇子都有理论上的机会。
而平南王司徒星河这位手握南疆重兵,又最得皇帝信任的亲弟弟,稳坐京城,他的态度不明,使得任何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清漓却觉得,二皇子如今的困境,完全是他自己优柔寡断、缺乏魄力所致。
“孬种。”清漓在踏入平南王府,与平南王短暂交流后,心中便给二皇子下了定论。
“前怕狼后怕虎,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毫无帝王应有的决断与狠辣,亦无仁君的慈悲与宽厚,也难怪皇伯父早早便要放弃他这个实际上的长子了。”
在她看来,二皇子犯下了不止一个致命的战略错误。
“既然下毒弑父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已经做下了,那就该一条道走到黑!”
清漓冷冷说道,“在已经掌控了整个京师,手握数万九门兵马的前提下,在三四皇子尚未赶回京师、朝臣们惊疑不定、皇后刚刚控制皇宫,立足未稳的黄金窗口期,他就应该毫不犹豫地、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攻入皇宫!”
“皇宫禁军再精锐,也不过数千之众。九门兵马数万,以十敌一,就算禁军个个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在绝对的数量优势和突然袭击下,他们又能坚持多久?一天?两天?”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清漓的目光锐利如刀,“只要攻破皇宫,控制住局面,届时皇帝已‘不幸遇难’,你就可以一口咬定,是皇后与人私通被皇帝发现,情急之下杀夫弑君,并控制皇宫意图不轨! 而你,是得到消息后,悲愤交加,率兵入宫为父报仇,平定叛乱!”
“到时候,黑白颠倒,乾坤扭转,还有谁敢、谁有能力去质疑你这个‘为父报仇’的‘孝子’,指控你弑父夺位?”
“朝臣?”清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兵马在手,皇帝已死,生米煮成熟饭,大局已定!若真有那不开眼的死忠大臣跳出来抗议,那就杀鸡儆猴,多解决几个便是!反正科举三年一次,天下读书人如过江之鲫,你还怕朝廷没人可用吗?”
“更何况,能爬到高位的,有几个是真正的傻子?不懂得审时度势?到时候,根本不用你亲自开口,自然会有一大批‘聪明人’跳出来,帮你把所有的‘证据’链编造得完美无缺,把这场戏唱得圆满!”
“到了那时,你只需要在群臣‘劝进’时,假意推辞,上演几场‘三辞三让’的经典戏码,然后赶在三四五皇子进京之前,顺利登基。一旦龙袍加身,名分已定,你就是君,他们就是臣!除了俯首称臣,他们还能奈你何?起兵造反?那他们就是乱臣贼子!”
正是基于这种对二皇子及其党羽(包括周旺)的彻底鄙视和对其必然失败的判断,清漓在城门口才会那般不给周旺面子。
在她眼中,周旺之流,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如今不过是看三四五皇子谁能在最后的博弈中胜出,届时,无论谁登基,周旺这个二皇子的铁杆马前卒、九门提督,难道还能有好下场不成?清算,是必然的。
因此,清漓此次进京,目标非常明确且纯粹:她并不打算干预,更不会卷入几位皇子的夺嫡之战。
那是那几个皇子的权力游戏,她一个藩王之女,没必要,也不值得去掺和。
她来,只为两件事:第一,确保皇伯父司徒星竹的生命安全,尽最大努力救治他;第二,确保父王平南王在京期间,不受这场政治风暴的波及,平安返回南疆。
为了这第一个目标,她做了万全的准备。
此次随她一同进京的,除了百余名黑甲精骑,还有一位身份特殊、被她秘密安置在队伍中的贵客——药王谷谷主,沐夫人。
当初清漓派人前往药王谷求助,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药王谷避世已久,不愿轻易卷入皇室纷争这等巨大的漩涡之中。沐夫人起初也是婉言谢绝。
然而,清漓早有准备。她拿出了一份足以让任何医者都无法拒绝的“礼物”——青霉素的初步提取方法和临床应用理论(简化版)。
这东西的价值,沐夫人一眼就看出了其划时代的意义,对于治疗外伤感染、乃至许多疑难杂症,都可能具有奇效。
同时,清漓向沐夫人郑重保证:药王谷只需出手一次,无论最终能否解开皇帝所中的“相思子”之毒,她都会立刻安排最稳妥的路线和护卫,安全护送沐夫人离开京师这个是非之地,绝不让她陷入后续的政治麻烦。
一方面是超越时代的医学知识的诱惑,另一方面是清漓给出的明确且可信的承诺,权衡之下,沐夫人最终点头应允,秘密随行入京。
此刻,沐夫人已被清漓妥善安置在平南王府内一处幽静且守卫森严的院落里。
清漓打算先观察一下京师的局势,找个最合适的时机,再安排沐夫人入宫诊视。
回到王府,与父亲简单交谈后,清漓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她站在王府花园中,望着北方皇宫的方向,眼神平静而坚定。
京师的棋局依旧混乱,但她已然落子。
她带来的,不是刀兵,却可能是扭转生死的关键;她秉持的,不是野心,而是守护至亲的信念与足以让任何势力都不敢小觑的底气。
这场风暴,她无法阻止,但她要确保,风暴过后,她在意的人,都能安然无恙。
而某些人,比如周旺,他们的命运,在他们自己当初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其实早已注定。